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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南安城。
一层厚厚的乌云把白昼的天遮得像入夜一般,伴随着一道紫红的电光在天边闪现,一阵大风刮得路边的枯叶直打转,吓得城里大街上的途人小贩陆续往屋里走去。在城西近郊的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外,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背着手在屋外来回踱步,看着闪电瞬间照亮了暗黑的天,他把身体往屋檐下缩了缩,一脸嫌弃地用手撇去落在肩膀上的几根茅草。
不一会,豆粒大小的雨滴打在屋檐上,落在大街中,几个躲避不及的行人用手盖着头往屋檐底下跑去。眨眼的功夫,雨越下越大,近郊的一间茅草屋里传出的呼喊声很快就被唏哩唦啦的雨声盖过了。
咿——
突然,陈旧的木门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老妇,焦急地对着男人说:“老爷,她胎位不正啊!人家的胎儿都是头在前脚向后的,这位夫人的巧好反了,再拖下去,我恐怕夫人力气不够,大小都难保啊!”
轰隆!
一记响雷吓得接生的老妇人捂起了耳朵,男人眉头紧锁的,正想着该保大的还是拼小的之时,老管家撑着油纸伞匆匆跑进房檐底下,慌张地说:“老爷,夫人,夫人胎气动了,老太君请您回去呢!”
男人的双眉锁得更紧了,心里想着:这要么不生,一生还作起伴来。没办法,作动那位才是自己明媒正娶的,说什么也得先顾着。只见他拿过管家手里的另一把油纸伞,脚步一迈正要撑开伞往外走,老妇赶忙把他叫住:“诶诶诶,老爷,那里面那位夫人怎样啊?”
“你自己看着办吧!有消息了使人到苏府通知一声!”男人撑着油纸伞头也不回的走进雨中。
“唉呀,看来又是个苦命的傻女人。”接生老妇听见房间里传来的痛呼声,叹息着。
苏府内。
大半个身子被雨水打湿透的苏老爷刚踏进屋就被训斥道:“这么个天,你还跑哪去了?!明知道自己妻子的月份大了,随时都能生,还老往外跑!”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杵着酸枝木的如意寿桃拐杖严厉地别了苏老爷一眼。
苏老爷自知理亏,连忙扶着老太君上座,装佯笑道:“奶奶您别急,我这不就回来了吗?”话音未落又转过头向外喊道:“管家!管家!大夫请了吗?接生稳婆候着没?”
“老爷,该请的都请了。正为夫人看着呢!”
苏老爷听到后马上放松了身体,咧着嘴对老太君说:“那我先去看看夫人,奶奶您在这坐着等。”说完便领着管家往房间走去。
刚走到房门口,丫环便冲出来,看见了苏老爷马上报喜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了!”
“啊?这么快生啦?哎呀,我看看!”苏老爷撅了撅小胡子,正想进去看看,丫环接着说:“是的,母女平安呢!”
苏老爷立马收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不确定的说:“母女平安?是女娃吗?”一心想着一索得男的苏老爷藐了下嘴:“丫环就是丫环,说话都说得一断一断的!”像是把不满发泄在丫环身上。
进到房间后,接生稳婆抱着襁褓之中的小婴儿递给苏老爷,这一下让他措手不及的:“哟哟,这么小的娃,我怕弄疼了……”边说边往外挡着稳婆的手。
“哎呀夫人您看,苏老爷可真是好啊,这就开始疼女儿了!”稳婆哪知道,其实此刻苏老爷心里嫌弃着呢……
茅草屋里。
房间内接生大娘跨坐在床尾处,对着床上的女人喊道:“你用力啊!现在这时候只能靠你自己了!”
床上的女人整个身体都透着汗水,脸色惨白惨白的,嘴里咬着巾帕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想把紧压腹中的东西排出体外。
“快了快了!我见着脚丫子了!”大娘鼓励着。
吐掉口中的巾帕,喘着大气的女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不,不行了,我,我没力气。”刚说完,下腹处又传来一阵剧痛。大娘看着痛得扭转着身子的女人,呵斥道:“快!趁现在快用力!你不加把劲,你娘俩都得过不去!”接着双手把女人的脚牢牢地按住。
“啊,啊!”女人屏着最后一口气,鼓足了劲儿,整个人往上用力一挺。“哎哟!我的祖宗,你可算出来了!”接生大娘看着女人娩出的小婴儿,终于松了口气。
还躺在床上的苏夫人,发际都被刚才生产疼出的冷汗打湿了,脸色苍白的她虚弱地说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我……”
“好了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问问大夫你的情况。”苏老爷拍了拍夫人的手,怕她问起去向,借故走开了。
“大夫,我夫人好像只有七个月身孕啊,这算是早产吧?”苏老爷忧心地问。
“是的,夫人这属于早产,大小平安已是万幸,只是夫人这次生产虚耗过多,以后怕是难以再孕了,另外刚出生的小姐也属于先天不足,日后定要精心养育。”大夫一边写着调理药方一边给苏老爷讲述着。
越听着大夫的话越是皱紧眉头的苏老爷捏着小胡子想:这里这个已经没希望了,且看看那边的吧。
小别苑里的老妇抱起混身紫黑紫黑的小婴儿,觉得不妙了。落地的娃儿哇哇哭才对呢,可是现在小婴儿憋着一脸的紫,吓得老妇人赶紧一手抱紧一手往婴儿的脚丫子打去,一下,两下,婴儿半点反应没有。“我的乖乖,你别吓唬人呐!快哭出来!哭呀!”老妇举起粗糙的手,下手一下比一下重,不知是把娃打疼了还是她的喊声太大,怀抱里的娃突然“哇”的一声接着就是控诉般响亮地大哭起来。
“好咯好咯,你这娃真是命大得很哦!”老妇笑着抱住婴儿想给女人报个喜,走回床边却发现女人睡得安安稳稳的,紧张的心情刚刚才缓过来但凭着经验转念一想,她缓缓地伸出颤抖的手到女人鼻前一探,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谢谢大夫,我定会按照你的药方好好地给夫人调理调理。诶,稳婆,你也辛苦了!去跟管家领赏银吧!”心里不那么痛快的苏老爷门面上的功夫倒是做足了。
刚进房间的管家顺手接过大夫的药单后靠近苏老爷的耳旁轻声道:“老爷,那边刚添了位小姐,可惜,可惜大的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