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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银白的月光,一老一少两主仆走在郊外幽静的小路上。
“几个月没来,草又长高了。小姐,来,我扶着你,小心点。”行至一处长满苇草的平地上,老管家主动给苏茉搭把手。
(好在紫苏她娘这屋还留着,先让小姐在这歇着,明天再找个人来照顾。)
苏茉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草一边走一边听着老管家的心声,夜深的风更冷了,但她的心却暖了起来。
穿过了苇草地,苏茉看见了一座细小而简陋的茅草屋。老管家熟练地打开木门,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跟在身后的苏茉就着微弱的烛光渐渐看清了屋里的模样。
“这里,当年就是从这里抱紫苏回苏府的,当时啊,紫苏她娘生下紫苏,人就不行了。”老管家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觉苏茉的泪已流了一脸。
用苏茉的身份活下来了,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出生的地方。苏茉四处张望着,屋里地方不大,可能时间久远略显些许破旧,但还是能看出有人拾掇过。
老管家放下包袱,就忙着生起灶火。
“小姐,我煮口热茶,你喝了暖和些,明天我就带着人来带上米粮,你先安心在这养好身子。”
苏茉绕过木桌,幼嫩的指腹轻轻划过粗糙的桌面,她深深吸上一口气,宛若想要将亲娘遗留的气息全数吸进体内。
一碗热茶把沉浸在思绪里的苏茉拉了出来,老管家一顿嘱咐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茅屋。还未熄灭的灶火挡不住从缝隙处刮进来的寒风,独自一人在屋里的苏茉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从今以后真正地靠自己走下去了,苏茉心中突然感到空空的。正是这时刻,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有感应似的翻动着,苏茉抚摸着孕肚,轻轻地说:“是的,我都忘了还有你呢……”
丝丝冷风伴随着烛光的摇曳,奔走了一整天的苏茉此刻是真的感到累了,她裹紧了身上唯一能御寒的兔毛斗篷,靠在墙边的土炕上,双眼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完全没有发现屋外掠过的那抹黑影。
三更天刚过,一阵低沉的鸣吼撕破了夜里的寂静。一只黑得发亮的野狗正在茅屋外徘徊,咧开的大嘴抽动着,黏糊的唾液从尖锐的大牙缝隙间流淌。突然,黑狗看准了时机般,转头就往茅屋那扇简陋的木门撞去。
电光火石间,从黑狗的侧边窜出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把黑狗踹飞几丈远。
“呜——汪!”被激怒的黑狗敏捷地站起来向着黑影吼叫。
在银白的月色下,映照出一身黑衣的柳少虞警惕地扎起马步,以身挡在茅屋前。剩着一股寒风,黑狗再次发起攻势,快速扑向柳少虞。黑狗有力的后腿支撑着身体,一把扑向柳少虞,张开大嘴向他颈间咬去。一场人狗大战,看似势不如狗,柳少虞顶着鼻息间浓重的腥气,使尽全力单手抵住挣扎的狗嘴。
在千钧一发之际,柳少虞运气迸出袖间的一根长针,盯准黑狗,在狗脖子的筋骨间用力一刺,入针三分后,及时抽出长针,黑狗立马晕摊在地。
一口白气从柳少虞口中呼出,确定黑狗晕厥后,他才谨慎地转过身,偷偷撬开茅屋的木窗。屋里,苏茉还靠在墙边熟睡着,丝毫没有被屋外的动静影响。
这个女人心真大,荒郊野外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柳少虞轻轻地背靠着茅屋,想起苏茉熟睡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自从在花月楼里无意间看到苏茉背着包袱走过,柳少虞便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起初见到苏茉进来苏府,以为她可以回到避风的港湾,可惜转过头又看见了她和苏府管家一同来到此处,还安顿下来。
宁愿离弃全世界换来一个自主选择的女人,好像触动到柳少虞心里最深处。或许是佩服或许是怜惜,柳少虞看见了苏茉就摆脱不了想要帮助她的念头。
五更天已到,冬月的天亮得特别迟。
在屋外坐了一夜的柳少虞正打着盹,头上落下一滴清晨的霜露。天边的一丝鱼肚白映入眼底,他利落地起身,向屋内打探着。
只见苏茉双眼紧闭地躺在屋里的土炕上,双颊绯红,嘴唇一开一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凭着做大夫的直觉,柳少虞断定苏茉不妥。
三两下打开了茅屋那道简陋的木门,柳少虞快步走到苏茉身旁,一边把脉一边仔细观察苏茉的气色。
片刻之后,柳少虞摆弄着苏茉平躺在炕上,解松了苏茉胸前衣襟。接着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抽出一根大针,放进烛火中转动几圈后,抓起苏茉的左手,往指尖的商阳穴下针,再挤出几滴鲜血。
经过一轮施针放血,柳少虞再次把脉,轻触苏茉前额,确认她体温正常,脉象平稳后,才为她整理好衣襟,裹紧斗篷。
屋里射进一缕阳光,苏茉被光亮刺醒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下睡着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夜里的不适感都一扫而光。
她理了理衣服,走出屋外,闭眼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在不远处的茅草丛里,一条大黑狗跟在柳少虞身后,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