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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去到大殿, 皇上正斜倚在塌上认真看着文书，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来，温和地道：“回来了, 我让怀吉把你做出的对比数拿来，才看到一半。”
易青顿了下，施礼后上前问道：“皇上可看出了什么？”
皇上举起手晃了晃, 说道：“你先坐, 待我看完了再说话。”
怀吉上了茶，朝易青露出个歉意的表情, 她只笑了笑没说话，安静等着皇上看这次打仗的各种数据。
皇上看完，良久之后都没有作声。他脸上的皱纹好似又深了些，神色却平静, 说道：“杀敌一个, 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人命值几何，算得明明白白, 真是冰冷啊，比这个鬼天气还要冷。”
易青没有说话, 打仗就是这般残酷，大周付了多少粮草，每杀一个敌人，需要耗费多少, 其实不难算。还有更残酷的是, 大周兵丁的人命，远不如夷族敌人的值钱。
皇上恨恨将手上的纸一扬，胸脯气得上下起伏, 喉咙中像是堵着了口痰，呼呼作响。
易青明白，皇上是看到了太子督阵之后，夷族敌人的首级就不值钱了。因为太子花更少的银子，杀了更多的敌人。
任何辩解的话都是空口白牙，在数据面前，借口都太苍白，根本无法解释。
皇上喘息了半天，无力倚靠在塌背上，落寞地道：“如今国库的底已经被掏空，再打就真打不起了。易青，你先前去崔枢密使府上做什么？”
易青恭敬回道：“臣去拜托崔枢密使，让他找到萧山的尸首，将他收敛后送回明州府安葬。”
皇上侧头看着她，眼中寒意闪动：“你是在为他鸣不平？”
易青沉默片刻，抬头静静看着皇上，坦白地道：“有一些不平，也有一些难过，什么情绪都有，臣没功夫去理会，也分辨不清楚。只知道臣想着萧山能回到家乡，这是臣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皇上，这次战后，肯定又有奖赏惩治，臣盼着，萧山也能依着他的军功，得到相应的奖赏。那些尸位素餐者，可耻的逃兵，如果再活着回来领赏，这次葬身北朔的三万多将士，将会永不瞑目。”
皇上定定看了她半晌，说道：“你就这么以为我还会继续打下去，不会议和？”
易青愕然，说道：“皇上不打，夷族大汗也不会放弃，他们会继续来犯，议和大周所给的岁币，变成了他们手上的刀，朝着大周百姓砍来。皇上已经退无可退。”
皇上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说道：“那你说，周重山的军功该怎么算？”
易青心里无尽荒凉，她努力压制着混乱的情绪，说道：“皇上，前线大军是杨将军为主帅，周重山是谁？”
皇上蓦地笑了，说道：“只怕底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会那般想。聪明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感念着文家的人，又得趁机出来赞颂他们的功绩，给他们正身立名。”
不过瞬息间，他的神色阴狠，杀意重重，冷声道：“只要敢伸出头来者，都得死！”
易青后背冰冷，垂着头噤声不语。
没两天，皇上终于下定决心，绝不议和，下令边关将士，取夷族大汗首级来见。
边关在打仗，朝廷也争吵不休，尤其是户部，门都快被挤破。户部尚书愁得头发都快掉光，几乎想找个地洞躲进去，不见那些飞向户部请款的文书。
春天对百姓来说是最难过的时候，一年到头家里粮食见了底，春耕又需要种子，等到秋季收获时还有漫长的时日。每当这时候，大周各地报灾的折子就雪片般飞向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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