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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崔之安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城门下的弟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在万籁俱寂的气氛之中缓缓道:“守护国境的军队也被瘟疫波及,军营每天都在死人,更要命的是军队的战斗力也随之暴跌谷底,而且就在这个多事之秋,大离国与草原十八部竟然同时屯兵边境,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两相其害取其轻,如今全国的医疗资源优先送往军营,我们药堂的属性也是医疗资源,所以从即日起,你们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治疗病人了,有两条路可供你们选择,一是北上支援渭州城,二是南下回游江州城,这两座城池都是军事重镇,位于边境线上,地理位置十份重要,驻守的军队乃是本国最重要的主力军,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我们都要感谢他们,然而如今他们苦于瘟疫侵害,并且大离国主动挑起站端,北方野人更是趁人之危南下而来,一同扣关我国国门。两月以来,虽然还没有大规模交战,但是小型冲突不断增加,敌军再三挑衅,狼子野心暴露无疑,我军被这几年的天灾折磨得元气大伤,有心还击却无力杀敌,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也亏的是这两座城池的兵马强壮,不然防线可能已被杀穿!这也注定是一场旷世大战,恐怕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不必回宗门了!”
“崔堂主,你确定要让我们步行赶路吗?无论我们南下或是北上,距离您所说的军事重镇都有几千里之远,以我们的脚力,最少也需要一个半月时间才能赶到,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量时间?之前宗门护送我们到此地的那艘天舟,难道是不能用了吗?”人群中终于有人鼓足勇气出声,一针见血地询问。
崔之安皱起眉头,无奈道:“这次就不能由宗门来送你们了,具体原因暂时保密,你们不要问,更不要私底下胡乱讨论。本堂主祝你们一路平安,尽量快些抵达前线,治疗那些为国杀敌的病人,守住我们的国门。本堂主建议你们抱团行动,以免迷路或者遇见危险,但是千万不要在路上玩忽职守、浪费时间。”
众人哑口无言,甚至感到一阵无语,崔之安捋了捋仙风道骨的白须,淡淡道:“本堂主知道你们的顾虑,但是你们大可放心,路费、路引与地图,在明日之前会送到你们手上。除此之外,越早抵达前线,得到的奖励也越是丰厚,最先抵达之人,奖赏成千上万的贡献点以及上等灵石,而且到达当日就会发放,崔某以堂主身份向你们保证!”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瞪大双眼,甚至有人失声道:“一夜暴富,在此一举!”
要知道这份奖赏,对于普通弟子而言,可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楚铭都怦然心动了。崔之安继续补充道:“第二个抵达前线之人,同样能够得到丰厚奖励,只是名额有限,只限于前一千人,而且奖励的宝物也会层层削减,第一与第十,就已经是天壤之别,如何竞争这些宝物,全看你们的速度,先到者先得,就这么简单。当然,宗门也理解你们的思乡之情,所以才会让你们自由选择支援路线,但是到的越晚,得到的奖励越少,若是不能在两月内赶到,将会处以惩罚,用的是军法,军法的严苛不用我再多说,你们自己注意一点”
——
听说灵枫谷弟子即将离开,不知有多少人前来送别,但仅是几个时辰过去,药堂弟子就已经原地解散,各奔东西了。崔之安与数位药堂长老一马当先南下而去,火急火燎地支援前线,足可见战况之严峻。
楚铭与徐醋结伴而行,但是仅仅几天功夫便分道扬镳,因为徐醋有浓郁的思乡之情,恨不得衣锦还乡,徐醋进入宗门数十年,仙凡殊途,家人早已入土,与亲戚也没有半点交情,但还是想回家看看,哪怕是去坟头上一炷香也好。
楚铭也打着这个幌子四处乱逛,根本就不急于支援前线,事实上,筑基之争结束过后,楚铭就开始寻找机会离开宗门,不曾想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甚至可以说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楚铭现在要想一走了之再轻松不过。
可崔之安还交代了,若是没能及时赴约,就要军法处置,如果根本不去赴约的话,则由相应的干事承担责任,不仅弟子要处以“逃离宗门罪”,承受王朝世世代代的追杀,干事也要被追责,若有十名以上的弟子叛逃,执法队会将干事直接斩首处死!
楚铭一拍脑门,惶惶不安地叹息一声。
牛干事危险了,倒不是他因为管教不严,而是他管理的弟子实在太多,足足有五百多人,此次离开宗门的在三分之一左右,至少有一百五十人,哪怕叛逃人数只有十分之一,牛干事也会被牵连致死。反观有些干事“势单力孤”、不愿拉帮结派,所有弟子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人,所以就算全部都逃了也无伤大雅。这样一对比,牛干事未免太悲催了一些,只要麾下每十人中有一个是害群之马,他的脑袋就保不住。
楚铭叹息一声,灵枫谷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宗,门下弟子两万有余,东阳国这个庞然大物更是无人能够撼动,楚铭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下选择叛逃,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东阳国,等到战火平息之后,必定要被秋后算账,遭来昔日同门的追杀,更别说楚铭可是药堂仅有的未来中郎将,地位之高不输部分干事,他何苦背叛宗门?而且这还要牵连自家干事,楚铭与牛干事的交情不深,但也不浅,楚铭还没有厚颜无耻到坑他的地步,更确切的说,楚铭不愿亏欠任何帮助过自己的人。
于是楚铭下定决心直奔前线,反正药堂弟子最多就是充当军医,没有战死沙场的危险,但是楚铭走得不快不慢,因为这段时间出现的变数实在太多,所以楚铭更愿意打听一些小道消息,再做打算。
楚铭喃喃自语道:“不仅仅是国境以南战火纷飞,就连北方的游牧民族也来趁火打劫了,我是该南下还是北上?南下对抗大离军队,北上抗衡北方野人,天知道敌我力量悬殊?但既然崔堂主一马当先南下而去,我就跟紧堂主的步伐好了,到了关键时刻,恐怕也就只有堂主能够力挽狂澜了。”
只是楚铭有一个疑惑,朱雀也注意到这一点,愕然出声道:“我滴个乖乖,你还真是步行啊!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就不能将弟子送到前线吗?就算再不济,也要准备代步工具啊!要我说,有这闲工夫,还不如一路游山玩水,欣赏大好河山,岂不快哉?”
楚铭皱起眉头,望向遥遥无期的边境前线,感慨道:“就连崔堂主都是步行,这恐怕也是万不得已之举。”
楚铭摊开地图,掂量一下脚力与距离,恐怕至少还要一月才能赶到目的地,宗门还象征性地给了一些路费,吃喝玩乐是够了,却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孑然一身的楚铭满腹狐疑,宗门为何会这般草草打发弟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终究是出现了什么变数?
要知道药堂弟子出宗门的时候,可是派头十足,有十艘价值连城的天舟保驾护航,怎么才几天时间过去,就变得这般寒酸了?
楚铭没来由问道:“接下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如果是怂恿我跑路就算了。”
朱雀轻声道:“既然你不愿逃,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南下要么北上,但我并不清楚天下局势,可我凭借直觉,还是建议你南下。”
楚铭纳闷道:“是因为北方野人?”
朱雀笑眯眯回答道:“他们都被你们称之为野人了,可怕程度可见一斑。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自古以来都让人头疼,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的好。”
楚铭抬起头来,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天色,下定决心往南而行,不仅仅是因为崔之安,而是相对于北方的人生地不熟,他更熟悉南方,虽然理由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话糙理不糙,甚至很多人南下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为了避免这些弟子浑水摸鱼,十天的路程走一个月,灵枫谷也讲究诱掖奖劝,谁去的地方越危险,得到的修炼资源就越多,谁去安全的地方,能得到的修炼资源就越少,并且越快到达前线的人,获得的资源更多,而太晚到达战场的人,甚至会被处罚。
这样一来,大部分的人都会老老实实的奔赴前线,甚至是马不停蹄,不敢有半点耽搁。
毕竟军令如山!
其实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有一个共同的威胁,就是瘟疫,但是相比之下,南方地区要比北边更加严重,楚铭每日仍旧可以看见因瘟疫而痛苦死去的病人,许多店铺虽然重新开张,但是稍微见到可疑的客人,就会毫不犹豫地闭门送客。
所以大街上依然是冷冷清清,偶尔可以看到几个乞丐沿街乞讨,穿着的衣裳却是上等不料。楚铭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并非乞丐,而是家中的累赘,因为染病而被家人抛弃,一夜之间成了社会底层。本来官府还会定期清理乞丐,但是每天都有新的乞丐冒出头,就像是春天的野草怎么可能被彻底清理干净?
乞丐尤其之多。
造成这种情况的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兽潮,直接导致南方边境十室九空,南人为了活命纷纷往北而逃,要么投奔远房亲戚或者朋友,要么自生自灭。自生自灭的基本上都死了,幸存者十之八九得到亲戚的救助,但是这些人一旦感染瘟疫,亲戚也爱莫能助,更不可能好人做到底,只能将其赶出家门,事实上,这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这年头,谁也不容易,见死不救虽然有违佛祖教诲,但是已经成了常态。
楚铭有些悲天悯人,尤其是他看到乞丐抱团取暖,数十人聚在一起,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被邋里邋遢的乞丐们围在一起,女孩正在写信,如果有字不会写她会向长辈请教,那么的彬彬有礼,反而像是一位的高贵的公主。
但她已经病入骨髓,奄奄一息,甚至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请求长辈帮她写信,她在一旁口述,长辈把信写好之后,再念给她听,看看是否有需要删改的段落句子,“世界末日没有来,本朝出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英雄的名字至今是迷,大家只知道他有一个郑国公的身份,短短几年就把兽潮终结,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们的家被炸没了,兽王盘旋在我们头顶时,娘亲反复说世界末日来了,世界末日来了,但是好在参军的爹爹会保护我们”
“家成了废墟,我嚎啕大哭,但是再怎么哭娘亲也醒不来,后来舅舅把我接走了,记得娘亲说过,我的舅舅是娘的弟弟,可以完全信任,娘与舅舅是同父同母所生,五官长得十分相似。第一次见到舅舅时,我以为是娘亲剪了短发回来了,我一个劲地喊娘,但短发的娘抱起长发的娘,走啊走,走到一处山坡,把长头发的葬入土中”
“短头发的自称是我的舅舅,我又想起来了,娘亲说已经写信向舅舅求救,本来按理来说,是我们要去找舅舅才对,但我们都不认路,也没有足够的路费,所以只好让舅舅来找我们,可惜来晚了,只有我被带走”
“舅舅把我带到新家,但是家里的人貌似不太欢迎我,舅舅让我多干活,于是我每次都跟舅舅一起把菜车推到街上叫卖,有人因为我是女孩而欺负我,有人因为我是女孩而帮助我。上街前舅舅会给我一点零花钱,叮嘱我好好保管,还说街上小偷很多,所以我会小心地捂住自己的零花钱,攒上一段时间,然后就去买纸买笔,我想写信,写给已经五六年不见的爹爹,舅妈会教我读书写字,她对我的态度很奇怪,会把新鲜的水果留在的自己的孩子,把烂掉的给我,她自己却什么也不吃,瘦得像是猴子。”
“我三番五次地爹爹写信,托人把信送往郑国公的军营,但是始终没有回音,舅舅说南方交通不便,信件无法送达,我不死心,舅舅只好亲自去南方看看,打听爹的下落,但是至今未归,我又不幸染病,舅妈让我出去养病,可能再也见不到爹爹和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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