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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朱继业急急忙忙地走进蒙书记办公室，看样子是要向蒙书记汇报什么要紧的事情，但看到李闯在，便欲言又止。
蒙书记马上就说：“继业有什么你就说吧，小李又不是外人。”
李闯听到这话心里很感动，再次说明蒙书记确实已经把他当成重要心腹了。
朱继业关上办公室门，哈着腰，表情极为庄重，说出来的却突然是粤语：“老板，现在马松林和孙文虎简直就是同穿一条裤子了。昨天下午我又看到他俩同坐一辆车出去，恐怕又是去哪里密谋对老板不利的事情。”
蒙书记有些纳闷：“谁坐谁的车？”
朱继业说：“马松林坐孙文虎的车，我记得孙文虎的车牌号。”
蒙书记说：“马松林什么意思？他自己没车？”
朱继业煽风点火道：“他既然公开投靠孙文虎，不就是摆明要向老板挑衅嘛！”
“挑衅？我怕他挑衅？哼！”蒙书记冷笑一声，也用粤语说，“搞嘛搞嘛，给他们搞嘛。看他们能闹起多大风浪？”
“他们居然敢在常委会上公开同老板作对，还到处游说其他常委反对‘瓦江文化艺术节’……我看他们阴险得很啊！”
朱继业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们把老板当成什么人了？瓦江县到底谁是大老板？我觉得老板你要拿出你的权威来才行，不能让孙文虎、马松林这帮人太嚣张。”
蒙书记诡谲地笑了笑，突然又用普通话说：“紧张什么，让他们去搞吧，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
朱继业却还是坚持说粤语：“孙文虎跟老板作对恐怕是另有野心，不能不防……马松林看来是跟定他了。老板你不能太大度。像马松林这种和县委、和老板公开唱反调的县委办主任，是不合格的！”
蒙书记一挥手说：“你放心吧，我会有考虑的。搞嘛，就让他们搞嘛。”
朱继业说：“我看到他们两个同穿一条裤子对付老板，我心里就很气愤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心里有数的。”蒙书记慈祥地笑道，“继业你的心情我懂的。”
朱继业点头哈腰地走了，蒙书记悠然地抽着烟，稳如泰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李闯突然对朱继业这个人有些反感起来。
他早就知道朱继业是四川人，还听他在办公室用四川话打过电话，怎么突然就会说粤语了呢？不就是因为蒙书记是说粤语的吗？难道为了讨好领导，就要学领导的方言吗？
刚才听到朱继业那口蹩脚的粤语，他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朱继业毕竟是朱继业，拍马屁的功夫确实一流，难怪蒙书记那么喜欢他。
县委办的同事背地里都说朱继业这个四川人会搞关系，确实一点不假。
四川话和粤语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言体系，说四川话的人学粤语是很困难的。而且瓦江也非粤语地区，说的都是瓦江本地方言，根本就没有学习粤语的语言环境。朱继业这个四川人能够在毫无粤语语言环境的瓦江学会粤语，而且还说得像那么回事，想想他确实是够厉害的。
李闯在心里想，朱继业为什么要学会说粤语、和蒙书记说粤语？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向蒙书记献媚、表明自己的忠心，让蒙书记对他的感情更深一些吗？
想到这里，李闯突然间觉得拍马屁也是需要天赋的。
李闯想到朱继业也是省作协会员，他看过他写的一些文章，文笔也不错，算是有些才气的。但看到他拍蒙书记马屁时候的那个样子，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就是官场文人吗？
自己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
下午，钟文清打电话给李闯，说他有两张晚上的演唱会门票，是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送他的，想叫李闯和他一起去。
李闯说你不和你老婆去？钟文清说老婆不喜欢看演唱会，对明星不感兴趣。
李闯想了想，满口答应。
毕竟在瓦江这种县城很少能看到演唱会，而且一个星期前他就看到有人老是在街上发宣传单，还在瓦江电视台打过广告，说是这个演唱会明星阵容庞大，有好几个巨星都会来，其中正好有他喜欢的一个明星。
演唱会的地点是县体育馆，李闯赶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检票和安检，黑压压的几队人马正朝场内挪动，其中又以青年人居多。
钟文清站在检票口处东张西望，看上去已经心急如焚。
李闯上前拍拍钟文清的肩膀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钟文清如释重负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打你电话也不通。急死人。”
两人检票进场，找到位置坐下。
演唱会还未开始，两人就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
钟文清刚说了几句又说到了朱继业，历数朱继业给他穿小鞋的各种做法，并不停地问候着朱继业的母亲和其他女性亲属。
李闯只是点头，并不发表评论。
对他而言，钟文清和朱继业是两个敏感人物，他还是少掺和为好，尽量不要让钟文清引起共鸣。
李闯突然想起上午的事情，便问道：“他怎么懂说粤语啊？”
“何止会说粤语？他还会说桂柳话！”钟文清一脸鄙夷地说，“他呀，上辈子不是鹦鹉就是哈巴狗。跟哪个领导就学哪个领导的方言，而且快得很。如果拍马屁也可以评职称的话，他早就是教授、正高了。”
钟文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前他在《海天日报》的时候，报社老总是广西人，讲桂柳话的。他为了拍人家的马屁，很快就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桂柳话，还说他外公、外婆是桂林人。后来跟了蒙子奇，为了拍蒙书记的马屁，他很快又学会了广东话，又说他母亲是广东人。你看这马屁拍得，啧啧……真是笑死人。”
“这样啊？”
李闯惊讶的样子无异于看见了外星人。
钟文清说：“我以前说他可以开一所马屁学校，绝对不是冤枉他的。他拍马屁的功夫完全可以彪炳史册。他以前是《海天日报》跑党政口子的一个小记者，跑新闻的时候认识了蒙子奇，替蒙子奇写过几篇吹捧的文章，把蒙子奇的马屁拍得爽歪歪的，蒙子奇就觉得他是个人才……一来二去他就成为了蒙子奇的秘书。”
听钟文清这么一说，李闯觉得朱继业的形象突然就矮了一大截，甚至像是小丑一般。
想想朱继业拍马屁确实是不择手段，为了讨领导欢心真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难怪他混得好，得蒙书记如此器重，原来他在拍马屁上竟然有着如此高深的造诣。
但李闯心里又觉得奇怪，朱继业以前当过记者，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朱继业也从未说起过这件事。
这些事情钟文清又是怎么知道的？于是他就问钟文清：“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在县委办都熬成老油条了。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
钟文清一脸的得意。
李闯心里一惊，甚至有些紧张，心想我的事情他会不会也知道，会不会从骨子里也认为我是马屁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