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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站起来，惊恐不安地扯着老头的衣服就往屋里拉，还低声呵斥道：“老头子你想死啊！他们就是政府的！你乱讲话想死是不是！”
老头倔强得很，虽然站了起来，却死活不肯走，嘴里还大声地顶撞道：“政府怎么了？政府就不要讲道理了是不是？就是国民党的政府都要讲道理吧？
农民没有钱盖新房子，为什么要强行推倒我们的老房子！
农民反对，派出所就打人、抓人，这是什么鸟毛政府！
要是政府真的关心我们农民，为什么不出钱帮我们盖房子，还要我们贷款欠账！
不是说国家给钱搞新农村的吗？钱都到哪里去了？被当官的吃掉了吗？！”
老太婆吓得脸都青了，激动而惊恐地说：“你这个死老头子，哪天你要被你自己这张嘴巴害死的！你想坐牢是不是？”
“对！我就是想坐牢！我就是想坐牢！坐牢还好些，坐牢吃饭还不要花钱！”
老头越说越兴奋，站在厅堂中央挥舞着双手，扯着嗓子喊叫道：“我讲话冤枉哪个了吗？富贵、七生不是都被派出所抓去打了一顿吗？政府这么瞎搞，村长和镇长最应该去坐牢！”
老太婆看着老头子这个样子，叹一口气，摇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神态，转而又满脸笑容地对黄和平和蒙子奇说：“你们两位领导不要听这个癫佬讲癫话。贷款盖新房子都是我们自愿的，没有哪个压迫我们。不怪政府、不怪任何人。政府都是为我们农民好，帮助我们搞新农村、盖新房子……”
“政府！政府算个鸟毛！”
老头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气呼呼地冲出了门外，走了。
蒙书记一言不发地阴沉着脸走了出去，到了村道上才挥舞着手激动地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县里树立的新农村示范点！在市里都叫得震天响的新农村就是这么搞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停下脚步，背着手，做昂首挺胸状，眼神凝重地望着远方，许久才长叹一声道：“老百姓苦啊！”
黄和平摊开手苦笑道：“这个村只有极少数农民是自愿推倒旧房子的，90以上都是不愿意而被政府强行推倒的……蒙书记，我虽然协助抓新农村建设，但对水酒村基本上没有协助的份。蒙书记我是身不由己啊！我一点都说不上话啊！”
“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怪不得你。”蒙书记摆摆手说，“再去走走，到处看看。”
村西边的一个大建筑工地上正在紧张地施工建设，看样子也是在建房子，大部分已经打好了地基，有的已经盖到了第一层。
蒙书记指着问：“这又是干什么？”
黄和平说：“这也是统一规划的新农村二期工程。不但统一规划，还要统一建设。”
一群村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县里来了干部，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大倒苦水——
“政府这么搞是很不合理的。搞什么统一规划，连建筑队都要统一由政府安排，我们自己不能请。我们自己盖房子自己说话都不算数了，天底下也就是我们杉竹镇才有这样的怪事。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早就听说给我们盖房子的建筑公司是镇长的哥哥开的，难怪要统一规划、统一建设。”
“简直就是强买强卖！什么狗屁新农村建设，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想坑农民的那两个钱！”
“听说别的地方搞新农村建设都是政府出钱，我们这里是政府刮我们农民的钱。”
“就是，别的地方都是政府出大头、农民出小头就有新房子住。我们这里搞反了，政府推倒我们的旧房子，强行要我们贷款修新房子。简直是乱来！”
“说这些话没有用的。自古以来都是官官相护，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中年男子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
李闯听到这些话，心中五味杂陈。
正在这时，杉竹镇党委书记吴可涛和镇长丁若莹匆匆忙忙地赶来，吴可涛一脸尴尬地站在蒙书记旁边说：“该死该死，蒙书记来了我们都不知道。”
李闯一惊，知道肯定是村干部已经看见了蒙书记和黄和平，给吴可涛和丁若莹他们打过了电话。
蒙书记背着手微笑着，声音温和地说：“只是随便下来走走、看看，何必要惊动你们？我知道你们工作都很忙啊。”
丁若莹讪讪地笑着说：“蒙书记深入基层搞调研，对我们水酒村这么关心，这是我们杉竹镇的荣幸啊！”
蒙书记摆摆手说：“你们基层工作很辛苦，我是知道的。”
蒙书记叉着腰看了看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又重复了一句：“我是知道的。”
吴可涛赔笑道：“现在也是中午了，我看还是先去吃饭吧……我们不知道蒙书记要来，匆匆忙忙，来不及准备，随便吃点什么吧。”
蒙书记摆着手笑道：“干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有什么就吃什么。难道还要专门招待我？”
吴可涛笑道：“粗茶淡饭，我们不过意啊。”
一行人到了杉竹镇上的杉竹酒家。
这是镇党委、政府接待的指定饭店，也是全镇最高档的饭店。
说是来不及准备，却是一桌子的山珍野味，好几个菜都是野生保护动物。
蒙书记只扫了一眼桌子，马上就拉着脸说：“可涛同志，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啊。刚才你不是说来不及准备、随便吃点什么吗？你就是这么随便的吗？这些可都是野生保护动物。你不要忽悠我啊，我蒙子奇不是范伟啊。”
蒙书记的话让一旁的丁若莹脸色都变了。
吴可涛赶紧解释说：“蒙书记息怒，真的是随便吃点……这些东西在我们这里多得很，比猪肉还便宜，算不得保护动物……老板你说是不是？”
站在旁边的一个肥婆笑呵呵地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这种小地方不比你们县城。县城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到我们这里只能吃些野东西……领导们只能将就一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