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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李闯去朱继业办公室送一份材料，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朱继业在里面大声训斥人。
李闯停下步子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在骂钟文清：“……钟文清你不要整天说风凉话！这里是县委大院，不是大街上！你是公务员，不是普通老百姓！你这张嘴是不能乱讲话的！别以为你有水平就自命清高！就算你屙尿出墨水，都没用……”
李闯心里一怔，没想到蒙书记那句“屙尿出墨水”这么快就被朱继业复制过来了。
李闯听到钟文清也在大声辩解：“我说什么风凉话了？公务员难道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朱继业提高着声音说：“不是不让你说话，而是要你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整天发表一些和县委、和组织上作对的言论！”
钟文清显然不服气：“我发表什么言论了？我哪里和县委作对了？我只是说政府应该多为老百姓办些实事，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这么说的吗？你不是说现在的政府到处都在办这个节、那个节吗？”朱继业大吼道，“你这是讽刺县委，和组织上作对！”
钟文清说：“朱主任你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乱扣帽子吧？我什么时候又讽刺县委了？”
“啪——！”
朱继业好像拍了桌子。
“钟文清你不要和我狡辩！这里没有你狡辩的份！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
钟文清昂首挺胸地大步跨出了朱继业办公室。
李闯望一眼钟文清的背影，心里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晚上回到家，李闯忍不住打了钟文清的电话：“钟大哥，今天我听到你和朱主任争吵了……我觉得你还是少说点闲话吧，在县委这种地方，我觉得你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我又没说什么话，是朱继业故意要找借口打压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钟文清在那边显得很激动：“我怕个鸟！我现在倒想看看他朱继业到底敢拿我怎么样？！难道还敢开除我不成？哼哼，他没这个权力！”
“开除倒不敢，但是他可以修理你啊。”李闯推心置腹地说，“人家是领导，咱们下属是不能和他们来硬的……我觉得你还是忍着点吧。”
钟文清气呼呼地说：“我怕他个鸟！大不了走人拉倒！”
李闯觉得钟文清真的是彻底没救了。
大不了走人，你说得倒是轻松，真要混不下去了，你老婆孩子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李闯虽然不知道钟文清到底在办公室说了什么话，但他也能猜出几分，钟文清肯定又是在评论“瓦江县文化艺术节”的事，被其他同事告到了朱继业那里。
想想钟文清确实也是无知者无畏啊，这种事情是能乱评论的吗？
难怪蒙书记对钟文清也那么反感，真是祸从口出啊！
玉婷听到李闯的电话，好奇地问：“在跟谁打电话？”
“县委办的一个同事，老被领导打压，心情很郁闷。”李闯笑了笑，“其实他就是嘴巴多一点，也没什么大毛病，但领导就是横竖看不惯他，想着法子修理他。”
玉婷说：“他应该是个挺正直的人。不过也太一根筋了。跟领导作对，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啊？”
玉婷想了想又说：“你在单位也要少说点话。机关单位那种地方，水深得很，要少说多做，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你还挺懂的嘛！”李闯故意逗玉婷，“那你平时又经常发表言论？老说执法部门都喜欢骂吃？”
玉婷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无职无权的小老百姓，我怕什么？你不一样啊，你既然端了公家的饭碗，就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过了几天，钟文清突然跑到蒙书记办公室说：“蒙书记，我要向你反映一个情况，朱副主任老是打压我、排挤我，我想换个工作岗位。”
蒙书记深深地吸一口烟，抖抖烟灰，笑眯眯地看着钟文清，和颜悦色地说：“想换工作？好事啊。你自己去联系嘛，看看瓦江县哪里适合你、哪个单位愿意要你，你就去嘛。有本事的人你怕什么咯！”
蒙书记的话说得轻言细语，却意味深长，傻子都知道他是话中有话。
看着满脸笑容的蒙书记，李闯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第一次感觉到蒙书记的笑容原来也如此可怕。
……
李闯刚要跟蒙书记报告明天的几个会议时间，王宗昌的电话就来了。
李闯现在只要一看到这个号码就心烦，甚至不想接。
蒙书记却说：“你先接电话吧。”
王宗昌在电话里无非又是说想请蒙书记去视察一中的事，李闯听到这事就更心烦，心想这人哪像是个中学校长，简直就是条蚂蟥！
李闯敷衍了几句干脆就挂了。
蒙书记却又笑眯眯地问：“是什么事？”
李闯见蒙书记主动问起，就只好说：“瓦江一中的校长整天说想请蒙书记去他们学校视察。我说蒙书记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视察你们一个小小中学啊。”
“没事啊，有时间我们去看看也行嘛。”
蒙书记靠在椅背上，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爽朗地笑道：“我们也要多多关心教育嘛。再说你也是一中出来的，我顺便去看看你原来工作的地方也好嘛。”
李闯迟疑着说：“可是蒙书记工作这么忙……您抽得出时间吗？”
其实李闯还真不想让蒙书记去，他总感觉王宗昌叫蒙书记去视察学校是假，想趁机靠近蒙书记才是真。
李闯知道这条蚂蟥心里的小九九，因为凭王宗昌一个小小的中学校长，要想接近县委书记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事，去看一下而已，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呢。”蒙书记说，“你告诉他，下星期一我同你去看看。”
刚才蒙书记问起，李闯也只是随便说说，根本不会想到蒙书记会答应去的。现在见蒙书记如此爽快地答应，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好的，我等下马上告诉他。”
出了蒙书记办公室，李闯才打通了王宗昌的电话：“王校长啊，蒙书记去学校视察的事，我已经请示过蒙书记了，他终于答应了……那就干脆下星期一去吧。你那边准备一下吧，蒙书记是实干型的领导，不喜欢搞花架子，你们不要搞得太繁琐了。”
“好的，好的。”王宗昌兴奋地说，“谢谢李秘书关照啊，那我们下星期一就在学校恭候蒙书记和李秘书的大驾光临啊！”
挂了电话的李闯在心里说：这条蚂蟥的目的一步步地实现了，真后悔刚才跟蒙书记说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