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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祈风烟点点头,冲他递来一只手。
“做什么?”宋思行抬首,却不明所以。
“倒是忘了,你的腿又该疼了吧?”祈风烟弯唇一笑,“事先说好,本小姐可从来没背过谁。若是不小心将你摔着了,可别埋怨本小姐!”
天上无声落下细雨,淅淅沥沥。
清晨,一场新雨过后,管家正指挥着那下人忙前忙后。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头。
管家一转头,差点老泪纵横:“诶唷,我说少爷啊,你可回来了!”
宋思行懒得与他多言,一伸手:“快别废话了,将咱家偏房的钥匙给本少爷拿来!”
管家当即哭丧着脸道:“少爷,您先告诉老奴,昨个儿夜里九王府这事,到底是不是您做的?”
“诶呀问那么多做什么?快拿钥匙给本少爷!”宋思行颇为不耐,眼下外头不安全,他左思右想,只得将这一主一仆先藏在自家别院了。
哪知这管家竟比他还坚持:“少爷您有所不知,今日王府差人来寻老爷两趟了。老爷虽然还没回来,可是惊动了大小姐。今晨一大早,大小姐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了!您说巧不巧,今日还有贵客登门,若当真是您做的,您可莫要瞒着老奴,老奴这心里也有个底啊!”
“呵,你一定要知道?”宋思行这才看了他一眼,戏谑道,“好啊,本少爷就告诉你。昨夜这曲州城所有的骚乱都和本少爷有些关系。对了,顺便一提,本少爷叫你准备的烟花,也是为本少爷脱身用的,所以呢,您老也参与了,更是脱不开干系。满意了?”
管家老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好在宋思行还算是有些良心,扶了他一扶。
“嗨哟我说了别问,您可是非要知道的。这下好了,咱俩可是同谋共犯,若是本少爷被捉去,您可也是要陪着本少爷一道进去的。”
“少爷啊老奴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过老奴吧”管家当真是欲哭无泪。
“好说好说。”宋思行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钥匙。”
管家只得将钥匙从怀中摸出来。
忽然,两人身后响起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
“思行,怎的不进屋说话?”
宋思行凭白一个哆嗦,不敢置信地转过脸去。曦光之下,那正值花信之年的女子,雪肌花容,风韵十足。
而尤为瞩目的,却是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其间正是他萧师兄的骨肉。
“嫂嫂嫂?!”
……
“萧夫人当真不似寻常女子。身怀六甲还能骑着马东跑西颠的,这辈子,老身只见过她一个。”
问剑山庄,客房。
老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不过,若是你见过我弟弟那副样子,也会忍不住想揍他一顿的。”
“”红衣女子垂首立于老人身侧,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向来只擅长倾听。
“呵呵怎么又说岔了。可能是太久没有想起这些事,都有些记不清了”宋芸笑了笑,看着一旁的阿秀,“既然时间不多了,那咱们就接着说说这妖女的事吧。”
“记得夫人曾说,您与她方一见面,便起了冲突?”阿秀试探地问道。
“是啊老身也不记得是为何而怒了,唯独记得…我分明将剑刺入了那妖女的胸口。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脸上,手上,袖上,溅得都是血,我当真怕得要命,浑浑噩噩就回了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待到第二日,我却听人说,那妖女还好好地待在客栈,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而这段杀人的经历,却随着一觉睡去,被我忘了个一干二净。若不是而后又与人交手,我也不会再度想起。后来…老身才知晓,那天雪山上有一种摄魂夺魄的邪术,这才恍然发现,原来老身是中了那妖女的邪术。”
“原来如此。”阿秀了然点头。
这所谓“邪术”,她亦是亲眼所见,看来想要抵挡那妖女的功法,就只能以更深厚的功力来应对才行。
“适逢萧夫人来宋家做客,我也不好再与那妖女为难。那萧夫人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千里迢迢来了曲州城,绝非与我叙旧,而是牵扯到他皇室与快哉盟的恩怨。”
“恩怨?”阿秀不明其状,“快哉盟不是朝廷钦定的…”
“宋家的快哉盟,自然是朝廷钦定的‘守夜人’。”宋芸淡然道,“可当时的快哉盟,还不姓宋,也不姓萧。”
“——虽说不姓萧,可那楚长风楚盟主膝下没有儿女,也的确将他这个自小养大的大徒弟,看作自己唯一的后继之人……”
“可能也正是这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的情谊,才为他二人招致祸患吧?”
宋芸笑着叹道:“你说说…这人争来争去的,究竟在争什么呢?”
“……”阿秀再度默然,因为她只需等待。每每这一时候,老夫人总会凝滞良久,而后再讲一段闻所未闻的往事。
“萧夫人来我宋家,乃是为了躲避仇家。萧大哥早年也算是一身正气,成了不少邪门歪道的眼中钉,此时见他妻儿无依,自是要趁火打劫。他倒是个能耐的,西州人死在咱们试剑大会上,本与我们也没什么干系,只为为免西州人借机举兵,他却硬要奉旨缉凶,连媳妇与尚未出世的孩子都顾不上。这仇家都寻上门了,萧夫人才决意南下曲州,以求宋家能帮她一二。”
“我宋家虽不算什么武林世家,但家大业大,加上双亲素来与江湖中人交好,只消我与那些友人去信一封,他们自会前来助阵。那仇家见我等人多,自是不敢送死,倒是撂下狠话遁逃。本是个皆大欢喜的事,彼时我还与萧夫人玩笑,这孩子在娘胎里,就有这么多人守着他,以后定然比思行有出息,道是个天降福星。正逢双亲赶回,盛情邀萧夫人在府上安胎,于是萧夫人也就长住下了。那时候,府上可真是热闹啊…父亲,母亲,一众留下作客的叔伯姑婶,萧夫人,思行…哦,还有那寄住在宋家的锦瑟。”
说到这个名字,宋芸仿佛恍惚了一瞬,可她分明早就不会再受那邪术影响了才对。
“…我中了那妖女的邪术,自然隐去这段不愉快的记忆。而再见她时,那妖女竟与老身朋友相称。”
宋芸低笑一声。
“朋友?我与那妖女,原来也有不必相争的时候——”
“……”阿秀默然替宋芸添了一盏茶。
“阿秀,你知道何谓朋友么?”
宋芸忽而问道。
阿秀手下一顿,并未作答。
她忽然想起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只是记忆之中,那女子的容颜早已在蹉跎岁月之中消磨殆尽。
“呵呵…算了,又何必为难你呢。”宋芸叹息一声,像是在自嘲,“春去秋来,那小侄儿不多时,便降临人世。可谁知晓,直到下一个春日,萧夫人也没能辞别。”
“——萧大哥一去不返,杳无音讯。一年,又过一年,待到他那小儿都能牙牙学语了,竟还不会喊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