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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玉回到皇宫之中复命,如今自己恢复了三品境界,却也只是初入三品,仅此而已。
都说忠臣不事二主,他现在倒是既从龙陈符生,又从龙了陈含玉。
好在都是国祚绵延,父辞子替。
虽说万事万物并非都能用得失来衡量,但对比自己恢复的一份实力,陛下为此失去了一条右臂,庾元童因为陈含玉龙体受损,也是首当其冲,这个从龙之人的位格跌落许多,倒算是实力与境界隐隐相符了。
如此算来,这桩买卖,的确是陈含玉一时脑热,亏大了,都说慈不掌兵,义不从商,果真是金科玉律。
刘传玉走进钟粹宫,一个宫人都没有。
只见陈含玉坐在紫檀龙纹八足圆桌之后,只是身着明黄色的亵衣,更衬得他面如金纸,却是没有颓然,就是单纯的累了,看到刘传玉后,笑容倒是并不勉强,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轻声道:“刘伴伴,你来了啊。”
刘传玉看到他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忽然跪倒在地,一脸惊惶失措。
昨夜不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长出来的吗?
其实今早他就已经诚惶诚恐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陈含玉安慰他说可能是自己深耕不够,再努努力,加把劲,叫刘伴伴晚些再来,胳膊应该就长出来了。
那语气十分笃定,叫自己也不得不信。
听到陈含玉说“再努努力,加把劲”的时候,一旁“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朱黛,止不住面上惊骇,打了个冷颤。
当时刘传玉压下心中轩然大波,默默领命退去。
可现在,陛下还是独臂……
陈含玉看着跪倒在地的刘伴伴,轻轻一笑,道:“刘伴伴,不必如此惊慌,君无戏言,我说过胳膊能长出来的。”
然后陈含玉脱去上衣,露出本该无瑕的上身,只不过现在身躯上多了几十道红色抓痕,纵横交错,好像稚子学习算数,在地上用木炭画满了算筹,这些可都是朱黛的战果。
刘传玉却是死死盯着陈含玉的右臂,那边可并非是空无一物,只是一条小小的婴孩胳膊晃动着,很是违和。
大概这样子
陈含玉摇头笑道:“我原以为这雀阴魄化血的生残补缺之术,可以一蹴而就的,但现在看来,人身造化之妙,就如壁虎断尾,蛇医断肢,都是慢慢长出来了,也对,这样才能得心应手嘛。”
刘传玉闻言喜极而泣。
陈含玉看他那老泪纵横的样子,起身搀扶起他,亲自给他搬了张红木透雕嵌螺钿靠椅,想了想,说道:“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何肆那小子,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吃痛的本事比我强多了,昨个是我失态了,也好,看我现在的样子,那小子是惨了些,但是以后,也不是没有全须全尾的可能,刘伴伴在他身上的付出也不算肉包子打狗了,他要是不死的话,下一次去北狄,刘伴伴应该可以带上他了。”
刘传玉闻言也是略带欣慰地点点头。
不求回报的付出,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若是那人不觉问心有愧,反倒心安理得,也便不值得他人施以援手了,何肆肯定不是白眼狼,这点刘传玉还是很肯定的。
陈含玉说道:“刘伴伴,我估摸着,起码三个月时间不能上朝了,不然看起来少了条胳膊,下面要闹腾的。”
刘传玉想了想,皇帝不临朝,还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有内阁制度在。
以史为鉴,翼朝第十三任皇帝,正史野史风评都不大好,十二字一言以蔽:不常视朝,大事营建,挥霍无度。
又有六个“不”字: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
即不郊外祭天,不太庙祭祖,不参与朝会,不接见大臣,不批奏折,不纳谏言。
即便如此,那荒唐的一朝,还是存在了四十八年,乃是翼朝之最。
这些都是内阁执政,改革政治的功劳。
可陈含玉毕竟是新帝,刚刚登基数月,从荣登大宝后的一日一朝改为现在的隔日一朝也就是三日一朝,总的来说,还是十分勤政刻苦的。
如今奉天殿各部大臣将将习惯这种模式,今日开始却是忽然不上朝了,尤其还是临近八月十五,“秋社”祭祀在即,难免凭空猜疑,人心惶惶。
可以预见的,作为内侍机构的内阁,赫然为真宰相,压制六卿,必然要带头要求觐见皇帝。
庾元童是从龙之人,也是陈含玉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替死之身,陈含玉断臂,庾元童才是首当其冲。
所以这会儿已经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陈含玉了。
陈含玉将那修缮皇宫,重建奉先殿一事交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庾元童负责,督理工部,奉天殿是皇室家庙,那里龙气最多,有利于庾元童疗伤。
所以这本该有秉笔太监提议参与的中央决策,还是由刘传玉现在这个印绶监大太监越俎代庖了。
刘伴伴略作斟酌,还是提议道,刚好可以用那大柱国的头衔将那不好对付的内阁首揆姜青乾挡回去,要将他不要再藏巧于拙,拿出真本事来代理朝政。
陈含玉陷入长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国库空虚,姜玉禄那死胖子独眼龙倒是富得流油,既然姜青乾一直望子成龙,那就叫他这个有钱的儿子孝顺一下父亲吧。
刘传玉当然明白他的性子,这是明摆着要做那卖官鬻爵之事啊,不过倒是无伤大雅,国库的确该富一富了。
就是担心陛下欲壑难填,食髓知味,以后敲不出银子来的时候,就想着抄家了。
敲定此事后,陈含玉终于明知故问问道:“齐济没请来?”
刘传玉低声告罪。
陈含玉摆了摆手,笑道:“本来就是叫刘伴伴去看个大概的,他现在是什么态度?或者说项王是什么态度?”
刘传玉沉吟片刻,说道:“老奴愚以为排除齐济狐假虎威的可能,项王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了。”
陈含玉笑意不变,淡然道:“无妨,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我这皇叔祖,是要看我表现呢,他倒算是我这些叔祖辈中,最不老朽昏聩的,不过……今年的辽饷,咱得想办法足数凑出来,不能总考那齐济。”
刘传玉点点头,却是叹息百姓疾苦,又是得遭受层层剥削了,毕竟先喂饱了下面,上面才能拿到钱。
两人又是聊了许多,等刘传玉走后,陈含玉独坐许久低声笑道:“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呵呵……去你妈的奉天承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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