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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全生与景行交战的百里之外一座山丘之上,有两人相依站立,一男一女。
脚下的余震不断,是来龙去脉勾连的哀嚎。
其中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面如玉冠,神态自若,眉心一点红日大如钱,若有似无,双足悬空,不占泥尘,飘然乘云气,俯首视世寰。
另一位苏枋色裙裾的女子则紧紧依附在月白素衣男子身旁,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
取衣袍之色为化名的女子笑道:“这一脚气象,当真了得,好一招震惊百里啊。”
素衣男子面不改色,只是笑道:“震来虩虩,笑言哑哑。”
这瓮天,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对于化外之人,除了自觉矜贵,其实好像也没太多的矜贵之处。
如今故地重游,仔细想来,自己好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瓮天之中禁网疏阔,那天老爷却绝非无为而治,亦非垂拱而治,才导致这瓮天在他的注视下变作一团乱麻。
须知无为可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作为,所以刘景抟这天老爷的所作所为还真是乱来啊。
两人隔岸观火,静观其变,倒如戏台下的看官老爷,评头论足,同时置身事外。
朱全生的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何肆看着看着,倒是略微生出些疑窦,这些招式倒是没有见过,怎么其中的气象,有些老赵锣鼓经的意味?
这绝对不是错觉,难道说这些高品武人修行精深后,难免殊途同归?
何肆不知道,老赵这个不肯安生的老家伙,伤势刚好一些,就出门为他这个姑爷找场子去了。
至于那被老赵无敌神拳敲敲打打一夜天的朱全生,要是还不能有所获,那这顿打就白挨了,这么多年的武道也白修了。
朱全生和老赵,都是身无长物之人,不倚仗兵器之利,两人之间武道大体同源,绝对是可以相互砥砺的。
只是老赵的拳法看似毫无章法,气象甚是喧嚣,敲锣打鼓一般,是连吹带打,很是聒噪,而朱全生却不囿于拳法,一臂之内,千变万化,凭借不讲道理的体魄,双手就是神兵利器,动静并不沸沸扬扬,反倒十分静谧,暗藏杀机。
景行好似一条旋涡之中的小鱼,在朱全生掀起的浪潮中翻滚挣扎,却并非束手无策,事不过三,只要再来一次信手斫方圆,朱全生这秘术在自己眼前就毫无秘密可言了,皆是飞身托迹,大有可为,局面当即扭转。
但显然朱全生不会给他机会,何肆也是待时而动,龙雀大环刀上血华愈加浓烈。
何肆忽然心有所感,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项叔的劫灰枪快来了,很快,咫尺风雷,要不了多少时间。
欸?
怎么好像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准星了啊。
比起自己还算相熟的借刀,项叔这借枪也太直白了些,他有些承受不起啊。
何肆想着自己要不要和项叔学一下《手臂录》的皮毛,这把劫灰枪不好驾驭,昨日已经见识过了。
单凭偷学宋苦露的一招半式可不够看,唉……自己刚刚不计代价才养好的伤势啊……
景行感受着煊赫气象由远而近,好似欃枪落太荒,不禁想到,自己该不会要成为这群人中第二个梦中打颤惊醒之人了吧?
虽然只是梦醒而已,不痛不痒的,但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啊。
百里外的素衣男子显然是无甚诚意,马后炮般问道:“景行道友好像扛不住了,我们要不要帮一下?”
女子想了想,先是是一番不长不短的考量,不知成百上千的念头过去,她显然是断绝想要相帮的可能,然后才微微摇头笑道:“帮他做甚?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两人伉俪情深,彼此心知肚明,自己的道侣,都无相助之意。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也对,毕竟僧多粥少。”
苏枋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事先说好,咱们只是梦中的计较,不伤感情的啊,若非无可奈何,即便是在梦中我也不想与你为敌。”
男子摇摇头,“我们不会是敌人的,我不仅不和你抢,还直接就不抢了,看看就好。”
苏枋面带微笑,心中却也是一万个不信的。
不争不抢你大老远来看个屁啊?
看看人家王翡,人家这才是不争之姿,即便李且来去了北狄,这人还敢大模大样地玩灯下黑。
虽说李且来也就是个武力非比寻常的粗鄙武人,凭借仙家手段足够和斡旋了,但这武力也太超常了,而且不讲道理,黎谷平原北狄新晋二品武人与李且来一战,不带溜须拍马道,天下武运共一旦,李且来独占八斗,李且来身上有个屁的武运?
这等天厌之人,真是不世出的奇葩,也不知道刘景抟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他为虺弗摧的。
刘景抟这次倒是云端里看厮杀,打的一副好算盘,不过看在他舍得拿出一副价值不菲的谪仙人体魄做代价,利诱他们为其卖命,那就供齐驱策一回吧,毕竟对谁而言都是无本买卖,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过是一场体验不那么好的梦罢了,所以他们这才愿意下来趟这趟浑水。
看着那不只是最积极还是最无争胜之意景行道友先第一个出手,却不是第一个死的,另一位被那项真一枪洞穿的喧远道友,那才是真倒霉蛋,不过也好,他这转世身一死,才叫刘景抟舍得开禁,叫他们每人都从化外借了几分灵气。
不用脱裤子放屁似的多此一举,寻找灵气的替代之物做傍身倚仗,堂堂仙人,要说化用凡人气机,还真有些水土不服呢。
女子如是想着,却是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土着。
似乎是知悉身旁女子心中所想,男子从苏枋臂弯中抽出手臂,柔声道:“我就不陪你了,这瓮天堪舆,据说是照搬旦洲的,八百年未见了,趁着身上还有灵气施展神通法术,我打算四处看看,听说在旦洲出了位武道新贵,名叫张逊槿,是技击宗师,此间事了之后,咱们去见见他。”
苏枋面带几分不悦,质问道:“你这是要抛下我?”
男子笑着摇头,自己说的看看就好,可不是看戏,而是看看这瓮天的大好河山啊。
他柔声说道:“何以见得啊?咱们的本身此刻不还交缠而眠吗?”
苏枋面色微红,说道:“那咱们也不能分开,要不然这和同床异梦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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