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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霍逢果断开口阻止,“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她不会再收徒弟了。”说完他看着了眼望为,见她没什么反应,手还在下面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
“嗯,我徒弟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收弟子了。你们随便吧。”望为懒得掰扯,她绝对不是在意某个称呼而不让她叫的。
“那就叫为为姐!”杜僖渺眉眼弯弯,颇为兴奋。
行吧。
望为合上双眼,有模有样掐指算起,其实这种唬人的流程都不需要,她只需看一眼,就全都明白了。
这位太姚帝姬的命格凌乱,短暂且颠沛流离的前半生,时至今日,皆被她付之一炬。虽然烧得还不是那么干净,但是,一旦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命局便会大不一样。或许会走向高峰,或许会走向——
关于无尽的未来,望为却隐约看到了一些无法预估的……灾难?那不属于杜僖渺个人的命劫,而是整个凡间的祸殃……
望为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下一瞬她缓缓睁开了眼。
“为为姐,你看到了什么?”杜僖渺迫切询问。望为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无论好坏,半分都品味不出来。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望为缓缓说了八个字。
杜僖渺抿紧双唇,手指无规律地敲打着桌面,半晌后她缓缓开口,更像是一种喃喃自语:“什么是好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够改变我的人生……虽然我要的不少,但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小姑娘,命里的辉煌不是一蹴而就的,每个人为何会有数十载寿命,难道是为了让你挥霍虚度或者自怨自艾?当然是为了给你改变一切、重头来过的机会啊。”
望为微微一笑,拉起了那只敲桌不安的手,“你的命里,我看到了你独当一面的模样,也许那就是你的辉煌时刻。如果你非要问我,那个时候你是否坐上了至尊之位,不如先问问你自己,是否能变成你未来的那个样子。”
杜僖渺听着这番话,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袁骧递上一块手帕,她把手帕攥在手心,任由眼泪悄悄滑落。又是一阵沉默后,她开了口:“我……我会努力的,多谢为为姐,希望为为姐能多为我指点迷津。”
“好说。命格虽被天界司命府掌握,但你怎么就能确定,命格上已经刻下了你全部的人生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命格石原本空空如也,你经历过才会在上面显示出来,还有无数个延伸向未来的脉络,是你思索过的不同人生,每一条都指引着不同的结局。”
望为一番话语,让杜僖渺颇为震惊,她以前从未想过,她只是深深陷入那次卜算出的结果之中。
坐在一旁的霍逢也有些意外,这不是拆了东华大帝司命府的台嘛?
他曾经有幸看过一次命簿的模样,每个人的命簿,初始都是一块形色不一的光滑石头。上面会逐渐有不同的痕迹和纹路,神用天眼才可查具体的经历,甚至可以具体到某一瞬。也可以根据石头,推演未来,但未来拥有太多不确定性,也只能根据当下去分析。
“所以怎么选择,还是看你。”望为又舀了一勺糖水,清甜的汁水滑入喉咙,她用左手手指沾了点糖水,虚空写了一道符,符篆上发出微光,字迹也映在空中。只见她轻轻一推,光便落在杜僖渺的身上,随即消失了。
“这是改了?”杜僖渺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太想直接跳到结局看自己是否黄袍加身,但是这也太犯规了。
“这只是开端,路还很长。”望为起身离开,一旁的霍逢闷闷不乐,被杜僖渺看在眼中。
杜僖渺带着师徒二人去了他们住的麟川客栈。此客栈为此区县最大的客栈,空房间很多,杜僖渺和袁骧住一间,霍逢住在望为的隔壁。不过,霍逢多诸多疑问,他认为师父帮人固然没问题,也应该有帮无类,但是改帝女之命这种事,他还是不太能理解。
望为盘坐在榻上修炼,看着霍逢欲言又止的模样,手拍了拍榻的另一边,示意霍逢坐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望为抬眸偏头看着他。霍逢摇了摇头:“师父,我不是很喜欢她,这一路也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传闻,人品可见一斑。”
“小霍神君也开始挑人实现愿望了?”望为挑眉开起玩笑。
“我……不是……”霍逢说不出所以然。
“我问你,”望为转身面对着他,“之前在路上,你帮助了那个生重病的母亲,为什么?”
“因为母亲重病,她的女儿这么小年纪还要出去赚钱养家,太可怜了。如果我不帮她,她和她的女儿下场一定会……”霍逢话未讲完,就被拦腰打断。
“那你知道,住在她们隔壁的是什么人吗?”望为抛出问题。
“不知道……”霍逢神情犹疑。
“隔壁家的丈夫是个赌徒,刚卖了自己三个孩子抵债,妻子被活活气死。”望为的声音颇为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
霍逢蹙起眉,他回忆中仿佛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声,但自己沉浸在面前母女的感激中,没顾及太多。
“师父,那为何你没有说……也许我们还能救……”霍逢话未毕,望为便凑近了,捏住他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
“救人?”她轻笑一声,“你为何总是如此天真?被抵债的孩子,又不止他们一家。救了他们,那爹还会继续把孩子卖给别人,有区别么?”
“可是我也不会……像你一样,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至于帮那位帝姬,她身份贵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太大了……”霍逢挣脱她的手指反驳道。
“幼稚。”望为眯起眼睛,她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于是长出一口气,跳下了榻,从桌上的壶里倒了一杯水。
“你觉得帮一两个人能真正解决问题么?”望为仰头灌了一杯水,“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更多人,那就一定要从权力中心的人入手,她们才是人族是守护者,理应做这些事,而不是靠神施舍善心。”
她坐回了原位,“如果方丘发展得好,那个生病的母亲也许会得到救治,而不是靠你用天界的丹药。你解决的不过是一时的问题,如果以后方丘周边发生动荡,那母亲在战乱中死了,你又有何办法拯救?治标不治本,这不是逆天改命,只是你想满足自己助人的私欲而已。可我认为,你的初衷应当不是如此吧。”
霍逢被说动了,他承认自己考虑不周,在这方面急于求成了,曾经没做到的事情,如今终于能触碰到了,他不想轻易放弃……但是,师父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还给他台阶下。
霍逢有些歉意,道:“师父,是徒儿格局小了。师父此番行事,原来有如此深意。师父可是想将她引导成为一个对百姓和社稷好的良君?”
望为笑了笑,没说话。可在霍逢眼中,她的形象似乎又高大了几分。
她心道自己才不做这等无聊事,也没兴趣深刻介入他人命运,她只做旁观者,等着看一个结局。
无论成败与否,都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