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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翕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走到床边抱起了大哥儿。
大哥儿夭折多时,那不祥的凉意隔着襁褓都传到了谢景翕手上,前世大哥儿没的时候,谢景翕都没来得及瞧一眼,然后泼天的脏水就浇到了她头上,甚至都来不及为自己分辨一句,她心里对这两个孩子是充满恨意的。
可是如今再看,谢景翕的恨意便不再凝结在孩子身上,如同许氏所言,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总归是一件再也无法挽回的憾事。谢景翕慢慢揭开襁褓,小身子开始僵硬,皮肤泛着青黑色,看上去有些骇人,不过谢景翕并不在意,她迅速检查他的异样,如果说谢景琪的难产是有人设计,那样微妙的法子都能用,那大哥儿的死,也很有可能不易察觉。
况且她曾经对顾恒提点过,那顾恒极有可能已经让人检查过了,如果是行家都瞧不出来的问题,应该在哪呢?谢景翕慢慢掰开大哥儿的小嘴,四周看了一圈,并无异常,最后抬起了大哥儿的舌头,她细细查看了舌下,发现部分血丝已经开始变黑,但是并不明显,如果不细看大约是发现不了。
谢景翕心下有了计较,就重新将大哥儿包好,悄悄将他递给谢景怡,谢景怡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趁着谢景琪不注意,快速把大哥儿抱了出去。现在也顾不得谢景琪发不发疯了,大哥儿若是再不收殓,怕是要烂在屋里。
那厢谢景琪却是险些把四姑娘揪成个秃子,几个人愣是劝不住她,侍卫们又不敢动粗,这时候二少奶奶才是要紧,至于那二房四姑娘,就自求多福吧。
四姑娘已经喊破了嗓子,瘫倒在地上,只顾抱着脑袋不撒手,幸而谢景琪如今用的是冬枕,枕头已然被砸漏,里面填充的诸如棉絮决明子之类,已经撒了四姑娘满头满脑,看上去简直狼狈不堪。
闻讯而来的二房中人一看这场面,差点晕过去,为首的邢氏张皇失措,“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闹成这副样子,你们都不管管的吗,这是要闹出人命吗,来,来人呐,快把二少奶奶拉住啊,这可如何使得,如何使得……还不去家里喊人过来!”
邢氏自然也是使唤不动侯府中人的,只得指派身边的丫头回家叫人,曾氏看闹的有点过,只好站出来道:“峰哥儿媳妇你也莫着急,你说恒儿房里出了这种事,大家正伤心呢,四姑娘偏生要过来说些不中听的招惹她,这四姑娘真是,该让人说什么好呢……”
曾氏说的委婉,可邢氏再傻,也知道人家在指着鼻子骂四姑娘不知道好歹,自家小姑子是个什么德行,她当然知道,但说到底,邢氏自个儿也不是什么明白人,小门小户出来的,心里多的是小算计,偏偏脑子还不大够用,所以使的手段总是透着那么一股子拙劣。
“可是再怎么话说,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啊,总得有人管管不是,二少奶奶这样发疯,你们也不拦着,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侯府的脸面可不是都丢尽了,可怜小姑子,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我可怎么跟家里交代。”
曾氏心里冷哼一声,二房真是个个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知道这么大的脸是谁给的。顾恒见再闹就要不好,只好上前抱住谢景琪,硬把她拉开,“行了,大哥儿已经没了,你就不能让她走的安生点,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在闹下去又有何意,我们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何苦难为自己。”
谢景琪再也忍不住,趴在顾恒身上嚎啕大哭,众人不由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大约就没事了,这四姑娘歪打正着,倒是送上门来解决了一桩难事。
二房的人赶忙上前拉起四姑娘,四姑娘衣衫也被扯烂了,脸上被打的红痕尤在,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她见自家人来了,更加变本加厉的哭嚎起来,“嫂子可要替我做主啊,二少奶奶疯了要杀我,快喊我大哥二哥来,喊我爹爹来啊……”
那厢顾恒已经抱着谢景琪进了屋,生怕她脾气一上来,再上去揍人,曾氏装聋作哑,由着人搀着,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许氏也耗尽了力气,谢景翕在一旁照看着,二房不依不饶,谢景怡此时走了上去。
“四姑娘,今儿这事你也怨不得旁人,你自己说了什么你自己也清楚,换做是谁,怕是也咽不下这口气,顾府两房一向和睦,也别为着这事起龌龊,今儿这事我认下了,人是我们打的,自然不会抵赖,贵府老爷少爷若是哪里不服气,尽管去陆府找我。”
谢景怡说话声调不大,却是十足的打了二房的脸,你们不过就是顾家的二房,别拿什么侯府来压人。谢景怡之所以能出面,也是有底气,陆家掌管兵部,朝里不知牵扯着几方势力,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谢景怡的夫君年虽轻,已是去西北历练过的,回头身上有了军工,那就是前途无量,别说二房,就是侯府的人,也不敢说不客气。
更别说背后还有个谢阁老,看上去都没有侯府尊贵,但几家一牵扯,那势力就不容小觑,远的不说,家中儿孙想要某个差事,都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事,得罪了他们,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有。
邢氏正要分辨几句,却被赶来的二房大爷打断,顾峰正打算着在兵部谋个差事,岂能由着自家没脑子的夫人得罪人。
“还不快把四姑娘送回府里瞧大夫去。”顾峰朝邢氏打了个眼色,邢氏立马闭了嘴,上去劝说着四姑娘回去。
四姑娘见兄长不替她做主,差点气疯了,被人连拖带拽还直嚷嚷,“陆府有什么了不起,谢府又能怎样,咱们等着瞧……”
谢景翕心下好笑,等着瞧太子爷么,这四姑娘也是个人物,扒上太子,还真以为太子能替她撑腰,没准出了侯府,都记不得四姑娘是哪个了。
“母亲,我扶您进屋歇会。”许氏被气的直揉眉心,与曾氏一道,皆被人搀着进了屋。谢景翕与谢景怡俩人留下,方才传唤来的奶娘也到了。
那奶娘原是顾恒的老奶娘介绍来的,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就是普通妇人的样子,那奶娘听闻要被召来给大哥儿喂奶,险些再次吓死过去。大哥儿发病的时候正在喝奶,她也与往常一般边喂奶边哄大哥儿睡觉,可是喂到一半,大哥儿就不肯再喝,哭闹的紧,那孩子生来体弱,倒是一向乖顺的很,从不曾哭闹,奶娘先是以为大哥儿不爱喝她的奶,还一度十分惶恐,毕竟侯府大哥儿的奶娘,可是个尊贵活。
她哄了一会,大哥儿倒是不再哭闹,却浑身抽搐,边吐奶边翻白眼,那样子好不吓人,再后来大哥儿没了,那奶娘到现在还万念俱灰,终究是吃她奶的时候发的病,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以后也别想再进哪个府了。
那奶娘哆哆嗦嗦,听闻二少奶奶一直抱着大哥儿不撒手,别是癔症犯了,再喊她来喂奶吧,那孩子都没了几个时辰了,这得多可怖啊!
谢景翕与谢景怡对视一眼,谢景怡开口道:“你们几个就是贴身伺候二少奶奶与大哥儿的?”
“回夫人,便只有我们几个。”回话的是香兰,是谢景琪的陪嫁丫头,长的不算出挑,做事倒还稳当。
“昨儿晚上你们都在做什么?”
“昨儿晚上二少奶奶要吃蜂蜜燕窝,我们几个都在少奶奶跟前。”,“昨儿大姐儿闹的厉害,我们都跟着伺候大姐儿呢。”
谢景翕默默听着,这些都是常话,并没有什么可琢磨的,她视线放在还在瑟瑟发抖的奶娘身上,“听说大哥儿是在喝奶的时候发的病?”
那奶娘一听这话,噗通就跪下了,“三姑娘明鉴啊,我只是像往常那般喂奶,谁知道……可真不关我事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且说说,大哥儿发病时的样子。”
那奶娘哭丧着脸,一五一十的把整个过程都说与谢景翕听,谢景翕并不打断她,任由她慢慢说,后又问道:“大哥儿浑身抽搐,身上可是冰凉,还有眼白翻上来的时候,可有瞧见深红的血丝?”
那奶娘愣了一会,“对,三姑娘若不说我倒是忘了,当时大哥儿抽搐,我只当是小儿发热,却好似是摸到身上冰凉,当时我被吓坏了,哪里还顾的上想身上是冷是热,只隐约记得,我是被惊了一下,然后就忙着喊人去了,若说深红血丝,我其实吓的不怎么敢瞧,瞥了一眼,好似是有一些,我想着一般人也都是如此的,并没有往心里去,而且大哥儿过了一会就又不翻了。”
谢景翕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谢景怡听在耳里不由问道:“三妹妹可是问出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