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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翕有些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密室里的烟气越来越浓,她已经躲到最远的地方,但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中仍旧无法忍受,渐渐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皮越来越重,飘飘然的不知今夕何夕。
他们放火油烧尸体,感觉墙壁都要融化了,热气闷在身上,越发的喘不上气,谢景翕一双手扒在石壁门上,恨不得用手去抠石头缝,哪怕稍微有点缝隙也好过现在,她现在这状态就好像离了水的鱼,胸腔犹如千金重。
恍惚间她听到了安哥儿在跟她笑,她绝望的想,若是能用她一条命换来安哥儿的平安,那她就这样去了也无妨,就是再也见不到顾昀了,真的好可惜啊,他长的真挺好看的,她一直想跟他说来着,就是觉的有点傻,天天对着的人,说这话多蠢啊。
可是眼下要是让她再见他一面,她一定要跟他说,他笑起来也很好看,虽然他总藏着掖着吝啬的很,还有安哥儿笑起来的时候才最像他,她看一眼就觉的很满足,只不过好可惜,顾昀还没能看他一眼呢。
然而顾昀现在那是肯定笑不出来的,他是强压着即将爆发的某种释放,耐着性子找寻入口,昌郎中当时来的时候也是在夜里,有月光,昌郎中努力回想了许久才最终确定方向,指着一片藤蔓铺满了的墙壁道:“是在那边!我想起来了,当时我闻到了植草藤蔓的味道,只觉的是花园子里,有这种味道也不奇怪,但当时亦是冬日,就跟现在差不多,铺满藤蔓的就只有那边。”
看上去的确挺奇怪的,大冬天的居然还铺满绿意盎然的藤蔓,且从外面看上去,那就是一面普通的院墙,连快石壁都不是,莫非里头还别有洞天?
“昌郎中,麻烦您去辨认一下那些藤蔓有没有毒性。”顾昀不敢大意,从身上拿出随身的小匕首,小心的割断墙壁上的藤蔓,然后用刀柄在墙面上四处敲,“这墙壁如果是某扇门,那这一整面墙应该都是。”
整个墙壁都是门,那就很难找出缝隙在哪,且机关一定不会设在墙壁上,那会在哪呢。
“我记得,当时进去的时候是先过了一段下坡路。”昌郎中努力回想着,“当然我并不确定门是不是被提前打开了,下坡路过后紧接着又上了几层,就好像……”
昌郎中一时不知怎么形容,顾昀却灵光一闪,用脚在地上不断的踩踏试探,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些人走的时候大意了,真让他误打误撞的踩到一处低洼的部位,正是机关所在,这机关就好像被踩下去一半似的,正常来说肯定不是这样的,但顾昀已经来不及思考是运气还是陷阱,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力踩下去,然后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在机关的不远处,地面忽然裂开一道缝,然后就是什么被开启的轰鸣声,渐渐的显出几道阶梯,这阶梯一路向下,如同凭空搭出的天梯,一直通往地下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昌郎中有些激动,“对,应该是这样的,我记得当时就是先下去的嘛,走了好久呢。”
顾昀举着个火把毫不犹豫的踩上台阶,“昌郎中,劳烦您守在外面,要是我没上来,你去外面找赵章,让他带人过来。”
“唉唉,您放心,我给您守着。”
顾昀顺着台阶下去,沿路的石壁上有灯台,他顺手点燃,下面的视物就明亮许多,果然如昌郎中所言,下到底层的时候还要再往上走,再然后就是另一道石门,搞的跟地下陵墓似的神秘,顾昀沉下一口气,这一道道的门实在考验耐心,他恨不得现学个盾墙术之类的穿过去。
好像问到了烟尘味,顾昀眉头一簇,仔细嗅着气味来源,好像是石门里头传出来的,难不成里头还着火了么,自己烧自己老窝?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在外面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该跑的大概早跑了,跑不了的估计也得化成灰,顾昀被突如其来的绝望激发,一脚狠狠的踹向石门,他这一脚踹下去,感觉脑袋上直掉石渣,就跟要塌了似的,越发的叫人烦躁。
生踹指定不行,他也就是撒撒火,肯定是有机关的,顾昀墙上地上一通找,连墙壁上的灯台都挨个敲了一遍,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一座灯台上的灯芯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凑上去闻了闻,灯芯上没有被烧过的痕迹,他捏着手指试探着拉了一下,还真叫他拉动了。
灯芯被拉出来的时候,石门开启,顾昀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隐约露出来的一个裙角,他想也没想就跑过去,在石门也就将将能钻进个人的时候挤进去,其实他压根也不认识那裙角是谁的,更不能确定是不是阿翕,但就是这边裙角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谢景翕觉的魂儿都已经飘在头顶上的时候,又被什么给硬生生拽了回去,在极度闷热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凉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下了地域,但就是这股凉意让她稍许清醒,她身子一轻,好像被谁抬了起来。
“阿翕!阿翕,听的见吗?”
顾昀又是掐人中又是渡气的,失而复得的把人抱在怀里,他大约已经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在认出是阿翕的那一瞬间就被一股莫名的狂喜充斥,狂喜过后就是无止境的愤怒跟焦心,他的阿翕受了好大的苦,抱起来的时候都轻飘飘的。
谢景翕并没有受伤,就是身子虚,再被烟气熏过后短暂的窒息,顾昀一通手忙脚乱的急救,胸腔里重新有了人气,而且这口气里还满是某人的气息。
“玄,玄尘……”
她认出他了,顾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是我阿翕,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
“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谢景翕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架不住顾昀离得近,他半天才反映过来阿翕是在夸他,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了弧度,话他爱听,就是这地方挑的不好,不行,等出去了还得再听一回。
谢景翕的心里想的不是这样,虽然她脑子现在不怎么清楚,但仍旧觉的好丢人,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蠢话了,真的,好蠢。
顾昀没敢耽搁,抱着谢景翕往外走,胳膊上有了某人的分量,他的心奇迹般的就安稳了下来,方才满身的戾气沉下大半,以至于昌郎中见他从底下上来的时候,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阿翕娘子的夫君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阿翕娘子怎么了这是?”
昌郎中本能的想给她看看,但手还没伸出去就缩回来,对着阿翕娘子的夫君,他还是挺紧张。
“昌郎中,先随我出去再说。”顾昀抱着谢景翕走在前头,昌郎中举着火把在后面跟着,顾昀问他,“昌郎中可今后有什么打算么,还要继续留在四方镇?”
“呃……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应该是吧。”他们这些人大概都没有想过,不管四方镇怎么诡异,这可能是待习惯了的,可以称作故乡的地方,“您放心,阿翕娘子就是产后太虚弱,调养好了会没事的,我帮不上什么忙,最多给她扎几针带几副药,等你们出去了,快些请好大夫瞧瞧便是。”
顾昀没有勉强,他是想好好谢谢昌郎中,他要愿意,把他带出去也无妨,但人都有选择,他不好多说,只是四方镇这个地方,断不能继续存在,镇子上的人少不得要迁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劳烦施文杰上心替他安排吧,难得是个明白人。
找到谢景翕后,顾昀对别的事就没那么上心了,其实原本也不上心,他的一口气就是撑在她的身上,善后的事交给赵章处理,他带着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往苏州赶去。
谢景翕一直不怎么清醒,一路上多半时候都是昏睡的,大概是那些积聚的疲惫恐慌,还有身体本身所能承受的伤痛,在顾昀出现的那一刻就一股脑反噬了回来,她再也没有勉强支撑的气力,病来如山倒,她是彻底被压垮了。
从德州上船,顾昀暂时还是先去苏州府找宋延辰,阿翕的身体状况摆在这,去哪都要先顾好她,便是四方镇那边的事,也得先放一边,嗯,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对于孩子的出生有些后知后觉,不是他不在意,他可能是暂时封闭了关于他的记忆与念想,在谢景翕失踪的那一刻,他仅有的那点心力都分给了她,孩子的事他没有多想,也不怎么敢想,只要谢景翕能回来他就已经是感恩戴德,哪怕让他再少活几年都成,其他的已经不敢奢求。
谢景翕与他相当有默契,只字未提有关安哥儿的事,她是不敢提,不是怕顾昀撑不住,是她自己根本就撑不住,一想起来,心就好像被戳了个窟窿,空空荡荡的再也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