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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来了吗?出岫连忙往知言轩的待客厅去,果见那英俊男子面色凝重,眉峰微蹙,颀长身姿站在厅内,正定定望着案上冒轻烟的茶盏,似有所想。
“小侯爷。”出岫浅浅一笑,迎面进门招呼道。
沈予迅速回神看过来,目中是浓重的关切与思念:“这几日你忙得很,我都瞧不见你了。”
出岫垂眸,勉强回道:“是我瞧不见您才对,这几日您也不常在府里,是准备动身回京州了吗?”
岂知沈予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反而问道:“你肩伤如何了?”
肩伤吗?若非沈予问起,出岫都快忘了,十四日前,浅韵曾用匕首扎在自己左肩。也不知沈予给的是什么药膏,令伤口愈合得极快,平日若不抬臂或是触碰伤处,她倒也不觉得疼。
“每日一早一晚,淡心都会为我敷药,您若不说,我都忘记自己还负着伤呢!”出岫试图用轻快的语气与沈予交谈,也想以此暗示他,她过得极好。
听闻此言,沈予疏清一笑,再不复往日的风流潇洒,反而有一种成熟与稳重。这令出岫多少有些意外之喜,可转念想起促使他气质改变的缘由,又不禁悲从中来。
此刻但见沈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白药瓶,递到出岫手中道:“想着你那瓶药也该用完了,这一瓶不仅有助愈合伤口,而且还有除疤的功效,你不妨试试。”
出岫笑着接过药瓶,尚能感受到瓶身上的余温,那是来自沈予怀中的温热,仿佛他交给自己的不是一瓶药,而是他的一颗真心。
出岫忽然觉得这药瓶异常烫手,几乎要令她握不住。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客气地向他致谢:“多谢小侯爷惦记。”
这份突如其来的疏远,沈予敏感地感觉到了,遂摇头苦笑一声:“晗初,我们非要如此吗?”
出岫佯作听不懂:“小侯爷唤错了,我是出岫。”她顿了顿,补充道:“也是离信侯的遗孀。”
“遗孀”二字一出,沈予目中顿时闪现绝望之色,浮在那双墨黑潋潋的瞳仁中,浓得几乎化不开。出岫不知他是想起了云辞,还是在为谁感怀,可她自问已说得足够明白,而且也笃定,沈予并非死缠烂打之人。
只是这一次,出岫猜错了。沈予是下了极大决心,也不再给彼此逃避的机会,直直问她:“倘若为挽之报了仇,你还愿意离开云府随我走吗?”
出岫闻言眸光微闪,不假思索地坦诚道:“在知晓真相之后,我已决定生死相随,否则那日也不会躺入他棺椁之中……即便不能去黄泉路上陪他,我也会守着他这份家业,恪尽不渝。”
她说得毫不犹豫,也瞧见沈予在听到“恪尽不渝”四个字时身形一顿。然,长痛不如短痛,无论是对于云辞的深爱,还是为了云氏的名声,她一个寡妇,都不该与文昌侯的嫡幼子过分亲近。
沈予已意料到出岫的拒绝,因此并不灰心。他看向出岫,毫不掩饰自己的痴迷与深恋:“我知道,自始自终都是我心存妄想,从前是赫连齐,如今是挽之……但我不甘心,错过一次也就罢了,如今怎能再错过一次……”
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抚弄出岫那双柔荑,后者却惊得退避一步,亟亟躲开,将他的左手晾在半空之中。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空悬着顿了顿,继而缓缓收回:“晗初,这也是挽之的意遗愿,他并不指望你为他报仇,更不愿你为他守寡,他希望往后的日子你能过得快活,而我……”
“如今我便很快活。”出岫突然打断沈予,轻声而又郑重地道:“能嫁给他,在云氏族谱上得到一席之地,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快活。旁的人,我不会再去看了。”
经历过最壮丽辽阔的一份爱,便如见识过最美的风景,往后,又有什么感情能比得过这份生死相许的深情?
云辞虽已死去,可他所给予的那份情如此完美、刻骨铭心,这世上,已没有第二个人能入自己的眼底。
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他,无论生死,此生足矣。
想着想着,出岫竟又要落下泪来,她刻意抬眸去看厅里的匾额,意图克制着不让泪珠从眼眶滑落,也克制着不去看沈予的神情。
“如今挽之才刚刚离世,你看不开、放不下,也是自然。”沈予并不气馁,不愿放过出岫一丝表情:“我不会再放弃了,从前我已两次放手,这一次,不论是为了挽之,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轻言放弃。”
眼前名为“晗初”的女子,仿佛是为他而生的一个诅咒,诅咒他再无动心与情爱。不是没有尝试过解脱,在她跟随云辞离开追虹苑之后,他比以往更加恣意荒淫,然而心底的思念与悔恨,也令他越发空虚。
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刁蛮活泼、温婉贤淑……女人不知见了多少、看了多少,再无一人比得上她。他又何尝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会等你。”他慎重言道,也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更有无比耐心:“无论多久,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等着你。你要守着挽之,我无权阻拦……但我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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