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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寝房前的廊上,思绪万千,想着他会不会不小心受伤,念着他能否顺利攻下两城。
天穹高广,浓夜诡秘,狂风如啸,我冷得浑身发抖。
北疆的秋季竟是如此寒凉,北疆的夜风竟是如此刺骨。
回房就寝,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阵的嘈杂声。我侧耳倾听,越听越觉得外面的声音不对劲。声势渐大,皓儿也被吵醒,睡眼惺忪地问:“母亲,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要安慰他,他又道:“不对,外面打起来了。”
我也听出来了,嘈杂声中夹杂着马蹄声、厮杀声、喊叫声、金戈声,不一而足。
皓儿一骨碌爬起来,睡意全消,“母亲,大事不妙了,有敌袭。”
我火速起身,把衣袍扔给他,自己也迅速穿衣。
砰砰砰,震天响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男子急促的声音,“扶疏姑娘,有敌袭。”
皓儿一边绑着衣带一边跑去开门,“何人来袭?”
“我是沃阳守将孙淮,我等遵侯爷之命护卫你们。”
“公主呢?可安全?”我急切地问。
“公主由副将护卫。”孙淮道,“现下正赶往东门。”
孙淮是三大五粗的武将,据闻誓死效忠睿侯,不过勇猛之外欠缺了点儿谋略。
我拉着皓儿随着他赶往西门,问:“现下是谁抵御敌袭?是不是匈奴呼衍部突袭?”
孙淮应道:“正是呼衍部,领头的是呼衍部族长的小儿子呼衍哈别。”
一列士兵簇拥着我们前行,出了行辕,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景象:沃阳的夜空已被肆虐的大火烧透,浓烟滚滚,遮天蔽月;城里城外、黑暗深处涌起阵阵喊杀声、刀剑激撞声、铁蹄呼啸声,各种声响灌入耳中,震耳欲聋,心神俱震。
满城惊乱,那骇人的危险似乎就在下一刻扑面而来,野蛮的铁蹄踏碎血肉之躯,无情的冷箭射穿脑袋,凶悍杀戮,血腥满地。
“呼衍部多少人马?城中驻军三万,怎么如此不堪一击?”我深觉有异,厉声问道。
“呼衍哈别素有‘狂风战神’之称,此次夜袭,所率骑兵应该是两万。”孙淮气急败坏道,想来也是不甘心做一个弃城奔逃的守将,“军中一定有人和呼衍部暗通有无,呼衍部这才踩着时辰突袭,里应外合之下,踏平沃阳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沃阳刚刚收复,想不到竟然还潜藏着变节的叛徒。
以赵慕之过人才智、用兵之道,不可能料不到兵力空虚的沃阳会成为呼衍部夜袭的一块肥肉,如果料到了,那么他究竟想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沃阳再次落入匈奴人之手?还是他有后招?他的后招又是什么?
孙淮催促我们快走,若是被呼衍部撞个正着,就无法脱身了。
“孙将军,三万驻军,现下伤亡多少?”我突然止步,望向浓烟遮蔽、火光冲天的行辕。
“我奉命保护你们二位,抵御之事,暂由小将负责,因此我不清楚。”孙淮奇怪地看着我。
我主意已定,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使劲吹响。
哨声尖锐,刺破喧嚣夜空。
片刻,铁蹄震地,潮水般呼啸而来。孙淮和身后众士兵定睛望着十八骑以雷霆之势狂奔而来,黑甲钢盔,气势磅礴。
果然,我没有猜错,赵慕没有带走十八黑甲精骑,而是将他们留在沃阳保护我和皓儿。
“孙将军,传令下去,竖起帅旗,集结散兵抵御匈奴,我们誓与沃阳共存亡。”我望着孙淮,一字字慷慨道。
“好!誓与沃阳共存亡!”孙淮愣了须臾,豪气顿生,举臂高呼,众士兵皆高声附和。
十八黑甲精骑纷纷勒马,首领左越恭声问道:“您有何吩咐?”
我仰头望定他,目露严厉,“尔等奉侯爷之命保护我,是不是?”
“是!”左越冷声道。
“我的命令,尔等听是不听?”我扬声道,在原先的嗓音里揉入些许铿锵之意。
左越与其余兄弟对望一眼,朗声应道:“但凭吩咐。”
心念急转,我想起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战前鼓舞士气异常重要,若能煽动战士的热血意气,便能让他们奋勇杀敌。于是,我措辞道:“尔等都是睿侯旗下的英勇战士,今夜匈奴夜袭沃阳,欺人太甚,即便睿侯不在,我们也不能毁了睿侯的军威、败了自己的勇猛声名。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弃城逃命,我们要高举帅旗,誓与匈奴人拼战到最后一口气,尔等愿意与匈奴贼人奋战到底吗?”
十八黑甲精骑齐声喊道:“愿意!”
利箭飞射,一个个匈奴人掉马落地。
刀光森白,头颅冲天飞起,血溅三尺。
杀伐,火光,热血,铁矢,长刀,一幕幕惨烈的杀戮景象,一具具被铁蹄踏过的尸身,血水横流,触目惊心。寒冷的夜风中,刀光剑影疾速地交织成有组织、有力量的反扑。
厮杀声此起彼伏,整个沃阳似已落入呼衍部之手,可是,我不会让呼衍哈别轻易得手。
十八黑甲精骑开道,所到之处难遇敌手,匈奴骑兵也不敌他们精湛的箭术与武艺。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箭镞百发百中,穿胸而过。或是与匈奴人近身相搏,寒光闪处,手起刀落,匈奴人立即毙命。
孙淮命人召集散兵游勇,队伍越发壮大,约有一万之众。
行辕前,匈奴铁骑列阵,马鸣风萧萧。
当中者,白马黑衣,高傲凛然,颇有气势。不过相隔甚远,我瞧不清楚他的面目。
“那人便是呼衍哈别。”孙淮粗声道。
我点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一万勇士,士气低落,对阵呼衍部一万余精锐骑兵,胜算很小。
火光明耀,照得行辕前整个空地恍如白昼。
对阵中,忽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跃入我的眼睛,那身影隐入呼衍哈别的身后,好像害怕被人看见似的。我对孙淮道:“那人鬼鬼祟祟的,你看到那人了吗?”
“原来是他,林标。”孙淮恨恨道,咬牙切齿,“亏我还命他抵御匈奴突袭,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我竟看错人了……”
“他和呼衍部里应外合?”我惊道,林标就是抵御匈奴入侵的小将。
想想也是,如果林标没有与呼衍部暗中勾结,怎会藏身敌方?又怎会刻意躲避?若非他与呼衍部里应外合,匈奴铁骑夜袭沃阳又怎会如入无人之境?
我侧眸看向左越,在他耳畔低语两句,他点头,面上似有赞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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