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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儿认真道：“阿咪说的，渡人一程，福报一生。这么算来，我可赚大发了呢！”
看着小伙儿那张淳朴的脸，侯元丽忽然发现他还有点帅气，无奈点头，笑道：“我这舟车一路都让你渡了，那你岂不是更要谢谢我？”
“嗯，谢谢您啊，侯老师。”
“我想重新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侯老师，您叫我扎古就好，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
扎古的效率很高，刚上岸就不知从哪弄了一辆皮卡，载着侯元丽，颠儿、颠儿的一路飞驰。可能是云南多震的关系，这里的路始终修不平整。路边的草海远看是景，真要颠簸其中，滋味并不好受。扎古摇船那叫一个稳，车技却很一般，估计在他有限的打工生涯里，拉货的次数比拉人要多得多。
“侯老师，您要找的人您自己见过没？”
一路之上，这个热心的小伙话匣子打开后就再没合上。
“没有啊，我跟他一直是微信联系。”
侯元丽随口应道。
扎古咂了咂嘴，想要再问，却又把嘴闭上。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怪样，侯元丽不禁好笑，“你有话就说，我带的学生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一人一句也不会嫌烦。”
扎古本不是这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侯老师，您的私事我本不该乱猜，只是现在世道太乱，您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啊。”
“怎么了？”
“我只是猜啊，您是去奔现的吧？网上骗子太多，您可千万别信。这种人，不是骗财就是骗色。您现在功成名就的，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但也要……”
扎古正自顾自的叨叨说着，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偷眼瞟了下副座，只见一只精美的包包已然跃至半空，‘啪’的一下，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那位气质优雅的侯老师不知何时变得杀气腾腾。
“你大爷的！老娘是不配被人骗色还是咋的？”
一句突兀的粗口极不和谐的出现。
扎古被打得有些委屈，忙解释道：“侯老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几个意思？老娘是人傻钱多还是咋的？你说！”侯老师已然气急败坏。
“是您让我随便问的……”
“我让你问这个了？你是不是傻？”
骂着骂着，侯元丽忽地心头一动，这不是帅雷雷的口头禅么？一急眼，居然从自己嘴里蹦了出来。
……
在当年的那群人里，数他年纪最大。别人都让她喊叔叔，就只有他，非要坚持着让她喊他“帅雷雷”。那时自己还小，只觉得这个一脸坏笑的大叔好可爱，长大后才懵懂了些，男人真的可以有很多种，帅也可以有很多种。他并不傻，他比大多数人更努力认真，他是天生的表演者，他演绎的各种角色，都会让你打心眼里爱上他。是的，这么多年了，身边周围，从不乏优秀的人，但没有一个能比他更可爱，也没有一个可以替代他。
只是，他已经不在了。
2050年的冬天，也就是《天书奇谭ii》杀青的前一天，他跟大家说了永别。他跟大家说，他欠观众的，下辈子一定会来还，只是希望下辈子的眼睛可以再大些。
据说，当时剧组的人，哭倒了一地。
因为演出的关系，侯元丽只能在参加完葬礼后便匆匆赶回纽约。
她清楚地记得，那些天里，整个纽约的天空都是灰暗的，那些天里，整个纽约都渗透着刺骨的寒冷。她愤怒，她无助，她不停的在心中对自己呐喊：“他不欠观众的！就算真的欠了，我来还！”
接下来的一年里，她便把演出重心从纽约转到了国内，把所有的专场门票都改到了惊人的盒饭价，让所有的经纪公司都跟着吃了两年白板，居然还因此得了个“黄牛教主”的称号。
两年时间，72个城市，100多个专场，50多万观众，累计20多亿的视频点击量，她在最舒适的事业期拼了命。
只有她自己知道，跟他相比，她能回报给观众的快乐实在太少，能带给观众的感动也实在太少。只是，她已用尽了全力。
估计再次见面时，他依旧会一脸坏笑地对她说：“你是不是傻？”
……
思绪像这草海中的蒲公英，时而聚集，时而飞散。路边的长草堆排着队向后飞去，远处的女神山巍然不动，仿佛在告诉你，什么是瞬间，什么是永恒。
扎古还在惴惴然地开着车。
经过刚才的事件，他已完全明白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管住自己的嘴，至于那位易燃易爆的侯老师，他已下定决心，待会儿下车后暗中跟随，绝不能让侯老师吃亏。
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让二人的骨架都松动了不少。前方古刹依稀可见，在古尔山的那一片葱翠之间，隐现出套兽的檐角，隔着层层绿荫，橙黄色的塔顶更是显眼。
侯元丽轻吁了口气，目光也稍稍柔软了些。
扎古这小伙还是不错的，一直横眉冷对也不是个事儿。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平复语气，从包里掏出现金递给扎古，说道：“你开到门口就放我下来，然后回去吧。这一路还是要谢谢你，跟你阿咪带个好。”
扎古没敢做声，也不太敢再跟她有眼神上的交流，接过钱便使劲点头。
侯元丽看着可乐，却也不想打破这种气氛，省得这个二不拉几的年轻人又有机会冒出什么虎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