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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龙雀并不能算得上什么天才,与当今世上最为显赫的武道巨擘相比他还差的很远,同辈当中天资横溢的翘楚无数也让他的资质略显平庸,而放眼武林当中剑客无数,他的席位距离前三甲仍是遥遥无期——更别说乃至在惊鸿派内部,他都算不得雁山之冠冕。
他是一个努力家,这一点倒是和龙首山派的谢斩有雷同之处,只不过比起谢斩那种日复一日对于挥剑的苦修,陈龙雀勤勉的方向别具一格,在意识到自己的天分不足以提高实力增长的效率时,便想到另辟蹊径——这种异途便是使自己的对敌手段变得更加丰富,而非让自己的基础更加扎实。
这样做也具有其无可替代的优势,除了在短期内实战水平能够得到爆发性的长足提高之外,在与武功上下相差不大的敌人作战当中因为招式种类的多样性从而让自己更具有优势也是重要因素之一,甚至某些情况下可以通过这些奇招来战胜一些本应强于自己的对手;但由此带来的劣势便是自身的基本素质难以得到发展,无论是自身速度还是招式威力都与同级别高手差了点儿意思——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在纵向上压缩了自己未来的上限,转为拓展自己在横向上的可能性。
这是一条以“时间”来换取“空间”的路,有时候陈龙雀忆往昔时也不由得感到既无奈又无力,这样做的人在历史上他也绝不是第一个,而是千千万万武学道路一眼能望到头的前辈留下来的教训——陈龙雀早早地就知道自己可能穷极一生都达不到那种具有超乎寻常伟力的境界,那就不如放弃追逐对于高度的突破,不在为了看不见的峰顶而徒劳,做一个在半山腰处的第一!
“这把剑……”扑流萤出鞘的刹那,张宝闩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危险,故而才会收回自己的手避免了这次的直接碰撞,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准,否则现在他的半个手掌已经落到地上去了。
招式疲软一直是陈龙雀与高手作战当中的一个隐疾,尤其是面对那些耐力极佳或者防御技巧高超的武者,久攻不下便会陷入危机,但这把剑谱排行第九的神兵倚仗其削铁如泥的锋锐极大地弥补了一直被诟病的缺陷,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再登新阶。
如果没有这把剑的话,大师兄或许在张宝闩的鏖战本领下会逐渐落入下风乃至败走,但现在的话……再打一会儿下去他能给这小尉迟恭活活砍死。
常年练就的铜臂铁掌使得张宝闩可以用手硬接寻常兵刃,但在月色洒落萤光乱舞之下,陈龙雀神威渐起,而张宝闩的招式则随着他较为普通的身法散乱起来,身上已然平添数道伤口。
“这家伙手中兵刃着实厉害,也不知道莺妹那身不坏寒山能不能抵得住此剑,不过某今天恐怕是要栽在这儿啦!”一个分神之际,小尉迟恭肋下又增战痕,陈龙雀也并未起杀心——如果能活捉了对方,那没准儿还会为接下来的谈判增添一分筹码。
一剑削空,张宝闩竟是向后就地一滚,虽堪堪避过了这记斜扫,但紧接着陈龙雀便以一招“鹰扬式”直指立足未稳的张宝闩膻中大穴。
大师兄下手很有分寸,所以这一剑不足以要了对方的命,而张宝闩此刻也来不及再做出什么反应……然而,又有旁人乱入!
扑流萤的剑锋停住了,这是个非常罕见的情况,尖端的两寸被人牢牢地钳在手心,但也只是阻止了这剑的来势汹汹,陈龙雀抽剑而走却是拦不住的。
“你没事吧?”寇莺回头看了一眼单手撑在地上支持着身体立住的张宝闩,关心道。
张宝闩晃晃悠悠地挺直:“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我刚才还在想以你的功夫能不能接下这小子的宝剑,原来还真行啊……”
寇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对着那被开了个小口子的指腹道:“也没那么容易就是了……”
虽说都算是硬桥硬马的手段,但张宝闩还是偏向于发挥指掌的威力,而寇莺却是妥妥的铁山派横练,所以张宝闩防不住的招式,对于后者来说威胁就小上不少,而面对如此强敌,陈龙雀也丝毫不敢小觑,从刚刚那一回合的简单较量之后他便察觉到了此人正是那个金刚女寇莺,心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双战如此高手绝非易事,哪怕其中之一已然负伤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寇莺也是实打实的能克制陈龙雀——别看扑流萤的攻击力能破开“不坏寒山”的防御,其实一个不太显而易见、但仔细想一想就能反应过来的事实就是名剑尚且如此,那陈龙雀其它的攻击手段基本上对寇莺没有什么效果。
而就算是沈放在此,也属于什么忙都帮不上那伙的,那家伙街头巷斗倒是一把好手,但也仅限于普通人之间当中的佼佼者,真拉出来一对一,估计连丐帮那个倒霉的沙龙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陈龙雀手下留情,寇莺也是心中有数,本身她就不是来斗狠的,于是比画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双方各退一步:“且慢,你们的人呢?把我哥哥带来了吗?”
陈龙雀扫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又指天指地:“这一会儿时间也没到,地方又不对,自然是见不到人的。”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此地离城隍庙大概还有两条半街的距离,而大师兄也学对方的意见补问了一句:“既然是你们主动提出的邀请,那总归该给我们看看诚意才对——既然你也是自己出现的,那我就不问你们的人现在到哪了……郁局主和郁姑娘现在都在你们手上对么?你们今天又准备用谁与我们交换?”
“人倒是都在我们这儿,但用谁来换就是我们说的算了……至于是谁,一会儿见了人你就清楚了。”寇莺这边也是打个马虎眼,防止对方提前掌握到更多情报——至于她在俘虏数量上所说的谎,自然都是柴思畴的指示:“既然咱们在这已经偶遇了,那不如就先同行过去?”
那日郁如意最终战至炁力全竭,而寇莺也趁着机会抢上前去要制服小郁,却也不成想这小丫头如此有烈性,生生吃下了她一掌之后顺势便主动投水——这年头除了靠水路吃饭生活的也罕有精通水性之人,便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姑娘就这么于江面上失去了踪影。
后来众人一通分析,虽然不乏郁如意有熟识水性借此逃脱的可能,但就当她已经是个死人也未尝不可——只要让泰平镖局那边以为郁如意也被他们所控制就行,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也都能利用这个条件讨价还价。只要郁如意一天不出现,那他们便占一天的主动。
当然,这种事也不可能全是好处而无弊病,因为郁如意的生死不明始终是个变数,倘若有一天郁如意已经活着与对方汇合,那被人利用这个信息差来反将一军也是有可能的。再者说,那位“郡主”也点名要见到郁如意才会继续与他们的合作——虽说无衣当中有不少人对此都有不满,但不论是此人对于柴思畴的重要性、还是她所能带来的价值都不小,所以无衣这几日也没少遣人在各大城门口望风,如果郁如意真的活着回来了,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陈龙雀是不知道无衣那边打什么算盘的,他也不太善于应对这些计谋,最后便也接受了对方的敷衍,两方三人各怀心思地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前往城隍庙处。
大师兄想的也很周全,所以才主动要求走在最前面——他倒是不担心那两个人会突袭自己,一个横练一个铁掌,在身法上却是不及他灵活,自己想要退走随时拔腿就跑。但他所考虑的状况是假如沈放现在已经到了城隍庙口了,这两个人走在前头万一直接把沈放又活捉了,自己恐怕是来不及抢救,倒不如用自己的身子当盾牌,只要见到沈大监赌他才会安心一些。
就这样又花了一段时间彼此提防着到了城隍庙,却只见得北风吹落银杏叶,不见龛前有来人。
“离预定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寇莺抱着双臂,双眼锁定住陈龙雀的身形:“如果你们真的逾约,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但陈龙雀却对寇莺的话置若罔闻,而是自顾自地望向了漆黑一片的庙社,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或者说吸引着他的注意。
“我能再问一句么?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还是临时起意?”良久,雁山大师兄神色淡然地将手轻轻搭在了剑匣上,终于抚平了其中寂静的鸣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