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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说着披上衣服,让银木兰1起吃早点。
银木兰推辞,她说:“我知道你是等着下馆子的对吧!”
见银木兰不理睬她的话,小叶进1步说:“环姐!说真的,你要是找个称心爱人,我十分乐意。看你近来,经常外跑,坐不定睡不稳,怪好的两只眼睛有点浮肿,依我说,趁着春节,到我家去住几天,咱俩住1个屋,够多好。偏是你不走这条路,老跟那个姓高的小子跑什么。环姐,我实在替你担心,你是心慈面软老实巴交的人,提防上了他的当。”
银木兰听着她的话里有音,怕小叶看出了自己的政治活动,便想追问底细,正同小叶谈到深处的时候,宿舍吱呀1声,高自萍探进个脑袋来。
小叶说:“嘿······说曹操,曹操到!”
高自萍笑了笑,想坐下来。
小叶说:“你先请出去冻1会,容我穿好衣服。你这个人倒随和,也不嫌这股不开窗户的空气味道。”
高自萍受了小叶的抢白,1点也不发火,婉言向小叶道歉之后,对银木兰说:“为了不打搅叶小姐休息,咱们到外边说话好吗?”
银木兰随同小高出了宿舍。
路上,高自萍用谈虎色变的神情说:“真是糟糕的很啊,本想请你看电影,结果看不成了!昨天夜里,赤色革命军派进人来,把1位著名的日本经理杀啦,闹的大街上处处戒严,1切娱乐场所都停止开放······其实,你说他杀个鬼子能解决什么问题,无非刺激人家1下神经,这1下弄的反而叫鬼子们提高了警惕。”
银木兰说:“既是街上戒严,最好咱们别出门,免的招惹是非。”
“咱们到背静地方走走,我有要紧事情和你谈。”
自从尤林进城以后,银木兰认为高自萍表现的不够好,在很多问题上感到小高对她有意见,很想乘此机会好好同他谈谈,消除隔阂,加强团结,以便做好工作。抱着这种希望,银木兰跟他出了院。
刚出大门口,发见小燕儿在卖豆浆的旁边站着,篮子里的货早空了,看光景是专门等候她。知道小燕多日不来,今天来了必有要事。当着高自萍,银木兰不便公开打招呼,暗暗向她递了个眼色。
小燕儿十分机警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们躲开唐林街,1路南行,来到了行宫。
行宫是省城闻名的1所宫殿式建筑。高自萍跨过行宫的高门坎时,便发现银木兰有些踌躇。高自萍以为她有什么估计,便解释说:“行宫对于普通市民出入有些限制,公教人员到这里游逛游逛倒是家常便饭。”
说着他领先迈进,绕过职员宿舍,从便门跨进东院,东院寂静冷清,满庭积雪未除。他们沿着没有女儿墙的长廊,进入1所方砖铺地的大厦。
大厦前边是舞台,中隔1道石头砌的水渠。渠宽1丈,深8尺。舞台的金碧朱颜虽然脱落褪色,那些经过精雕细刻的蟠龙舞风,仍然记录着古典艺术家的精心绝技。
高自萍到了这个地方,环顾4下无人,精神格外振奋。
“知道不?”他自以为颇有风趣地卖弄着,“咱们脚下这庭厦,是慈禧太后观看戏剧的地方。想当年他们帝王之家,引护城河水流经眼前的水渠,渠中荷花盛开,西太后1个人,在这里赏花观剧。当然了,有时也许有少数文武大臣陪伴她。想1想呀,歌声音乐透过清流,是多么优美动听呢!其实,不用说舞台上有人藏歌载舞,就像咱们今天到这里安闲地散散步,也够诗意的啦······”
银木兰本是怀着与人为善的心情跟他出来的,方才看见小燕,使她改变了初衷,想着尽早结束这次谈话。现在,高自萍流露的感情,更不投她的心意,好容易抓住小高说话的空隙,她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是说有要事要谈吗?抓紧时间吧,我还有事情!”
银木兰这样突然打断他的兴致,使高自萍感到懊丧,为了表示回击,他说:“我们还能谈旁的吗?我跟你是工作关系,咱们纯粹谈工作。”
“谈工作,那很好!请你说吧!”
为了避免类似上次的冲突,银木兰竭力把语气放得缓和些。
高自萍哪有谈工作的思想准备呢,只好把他叔父病好之后,进行伪省长的事说了说,说的空空洞洞,没有具体内容,更谈不到有什么成绩。
1经银木兰追问,他辩论起道理来了:“我认为地下工作是秘密工作,是无公开形式的工作,要有特殊的发展规律。今天把线扔进大海去,有朝1日,兴许把鳌鱼钓上来。但急不得,催不得,不能1嘴吃个胖子。有的人刚进都市,立刻动手动脚,想搞垮敌人建立起来的秩序,甚至像对龟山1样采取恐饰手段,这是‘左"倾幼稚病,早晚得把脑袋乍呼掉!怎么,你认为我这样说是胆小?不!我是反对拚命主义。真要时机到来,什么我都敢去,侧刀放在脖子上也不含糊。可惜,我的看法老尤不支持,你也不谅解,由于近来咱们观点上有分歧,1直影响着相互间的情感,近1个时期,你对别人多么接近,对我是多么疏远呀!”
银木兰知道他说的“别人”是指谁说的,因而勾起她的情绪,想起那天尤林在土山公园对她的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不自在。
“小高!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同志们谈论问题麻,分什么远近厚薄呢!你不该胡思乱想,要紧的是我们都在尤林同志领导下,加强团结,做好工作”
“得!得!得!”他像1听这些政治名词就头痛似的,“咱们不谈这些,1年1个春节,好容易盼到的。本想咱们出去玩玩,又赶上大街戒严。怎样,你是缺钱花,还是短啥东西,说吧,看我能帮你作点什么呢。”他想以物质来换取对方的好感。
“高自萍!”她扬了扬眉毛望着他,对他怀着希望地说,“我本人啥也不困难,我看尤林同志的生活很成问题,你手里若是富裕,支援支援他!”
“话不是这样说!”他又打断她的话,“你我之间,是1回事。对老尤同志嘛,我是这么想的。他是组织派来的,上级应该给他充足的经费。连我们的生活,也应该由他负责开销。”
银木兰听着高自萍的话,像喝凉水就生蒜1样的没滋味,本来她想用她的影响,劝说小高,促使他进步。不料双方意见相距很远,根据以往的经验,想说服他并不是件容易事。想到小燕儿还在等候她,心里十分焦灼,沉默了许久。
“上班多时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很多手续,要我亲自交代的。”
说完,没等高自萍同意,便转身离开了。
高自萍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出神,当意识到她真要离开而想劝说她的时候,银木兰已经经沿着走廊进入西院。
这时,高自萍就像卖肉的抽去他的骨头,浑身支撑不住,他颓然卧在身旁1条冰凉的石阶上。神志稍微清醒,他恶狠狠地说:“好你个黄毛丫头,王8吃秤铊,你真铁了心啦!”
小燕儿见到银木兰,把过年欠债,周伯伯撞伤,韩燕来闯祸等1切发生的事情,统统向她学说了。谈到尤林的情况,小燕说:“哥哥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像是害了病似的,1句话也不说。等哥哥回来,他问清楚原因,狠狠地训了哥哥1顿。之后,两人和衣躺在床上,4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房梁。我替他们闭了灯,两人倒替着出长气。后来不知听到墙外有点什么响动,两人急忙推门出去,爬在房顶,整冻到天明······”
“是这样······”
银木兰心里1阵凄惨,想到在敌占区搞地下工作,不只是担惊受怕,实在是梦魂不安。至此,她完全原谅了前些日子尤林对她的顶撞,担心地问小燕儿:“你们的困难有办法解决吗?”
小燕儿摇了摇头:“账还欠着,过年也没辙。不过,尤叔叔不叫我对你说。”
“为什么?”
“他说你不领取公家分文,还得养活老父亲。”
“对我是什么看法呢?你等着!”
她返回医院了,进了宿舍,她喃喃自语:“无多有少吧,我能眼看着他们为难吗?”
在床铺下取出提包,从中抽出薪金袋,数了数,0整相加不到十5块钱。这点钱,她原打算交伙食费,过年买双布鞋,余下的寄给父亲。现在看来,统统拿出去也解不过他们的渴来。
正在思谋中,小叶哼哼着京剧走了进来。她发见银木兰拿着钞票出神。
“怎么啦?对着财神爷发愁,又发生经济恐慌啦?”
银木兰面带愁容说:“除掉交伙食,没回家过年的钱。”
“唉呀!我亲爱的姐姐,别上愁嘛,没关系,我兜着你。不过,我过年手头也很紧,这么办,伙食费我替你交,你手里那几个钱都带回家去吧。”
小叶是来取围巾的,说完话她就从床上取下围巾,匆匆离去。
银木兰掂着手里的钱沉静了1会,像是想起什么,自己点了点头。弯腰打开包袱,3翻两翻,找出自己存的那块黑底粉花的平绒衣料,连同1丈5尺鸭蛋青色的洋布里子,用包袱裹好,匆忙走出医院,远远望着小燕儿,她说了声:“等我1下。”
说完,直奔傍依唐林街的1个胡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