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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所言甚是。”东方吞月连连点头，“宫里缺的就是她那种行事大胆的，直率敢言的姑娘。”
闻言，崔太后垂下眼帘，略加忖量，道：“罢了，就让她留在仙人坊当差吧。先帝大行之后，朝中只得裴巾帼一个女侯爷。我私心里是想多几个像样的女官。毕竟这是先帝的遗愿。苏柿……倒是生逢其时。”
“太后圣明。”东方吞月微微俯身，“现而今，豪雨已除。太后大可高枕无忧。”
崔太后目露哀怨，“哪里就能高枕无忧了？朝臣纷纷上书归政，扰的哀家心神不宁。”抬眼瞟了瞟东方吞月，“大国师卜上一卦，看看哀家应该何去何从？”
“不需问卜。太后随心而为即是天意。”
一句话，说的崔太后好似春风拂面，吹散愁绪，露出灿烂笑容，“吾儿才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哀家岂敢妄谈天意。”
东方吞月但笑不语。
崔太后站起身，款步走到窗边。透过支开的窗棂望向晴空，喃喃自语，“借来的运道终归是借来的。哀家近日时常忐忑，生怕一朝梦醒，所有皆是虚幻。”
“太后娘娘不必多虑。”东方吞月弯腰一礼，“您必能尊荣永享，洪福齐天。”
崔太后收回视线，望向东方吞月，正色道：“哀家但求寿终正寝，伴先帝长眠于地宫。至于族人……且看他们的造化吧。身后之事，哀家不想管不了。”
东方吞月慢条斯理的说道：“逆天借命，并非易事。既然瞒过上苍，得到寿数与尊荣，坦然受之即可。无需庸人自扰。”
崔太后垂眸思量片刻，缓缓颔首，“大国师所言甚是。”
“您能明白就好。”东方吞月微微一笑，“您或许已经听说了，裴家那小子回京城了。”
“裴家？”崔太后秀眉蹙起，想了想，恍然道：“裴图南？他还活着？”
当年太皇太后因为裴行之杀了她的侄女而迁怒裴图南。太皇太后母族更是视裴图南甚至裴氏为仇敌。恨不能从裴家扒下层皮来。奈何裴氏一族根深叶茂，武氏用尽全力方才咬下一口硌牙的瘦肉。
崔太后暗自哂笑。姓武的吃相极其难看。伙同太皇太后耍无赖，方才赖去裴行之私藏的字画以及孤本。还有裴婳。
儿子姓裴，女儿也姓裴。为何只要女儿？难道仅仅是为了讨回武氏的嫁妆，顺带捎上裴婳？啧啧，姓武的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活着。”东方吞月若有所思，“他亲眼目睹裴行之刺死武氏。惊悸昏厥月余才醒。但却遗忘前情，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不止，他还得了个狂吃不止的毛病。原本青竹一样瘦，愣是吃成个胖子。”崔太后连连摇头，“太医曾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他今年多大了？”
东方吞月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十五。”
“十五……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年呢。”崔太后喟叹道：“他要是死了，太皇太后就去了块心病。”说罢，猛然明白东方吞月的用意，“太皇太后多日未曾宣召大国师觐见了吧？”
东方吞月若无其事的回道：“大约十几日。”
太皇太后时常召见东方吞月问卜。一连十几天没有宣召，这在之前从未有过。
“竟这样久吗？”崔太后垂眸不语。掐指算来，她也有七八天没有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老太婆躲在永寿宫搞什么名堂？崔太后十分好奇。
东方吞月点点头，话锋一转，“裴图南回京，裴巾帼势必为其铺路。倘若太皇太后睁一眼闭一眼，很有可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裴行之才高八斗，为官清正。至今朝中仍有很多认为他杀害武氏，是一桩冤案。”提及陈年旧事，崔太后颇为感慨，“奈何证据确凿，上头又有太皇太后压着，没人敢出言置喙罢了。”
与其说是太皇太后压制，倒不如说是裴家压制。他们宁愿舍了裴婳，舍了裴行之的私藏，也没有深查深究，如此行事，非常耐人寻味。
究竟他们是怕了太皇太后怕了武家，还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崔太后没兴趣知道。永寿宫惹出的乱子，就让永寿宫自己善后。她翘着俩手看戏就是了。
……
翌日，雄鸡唱晓。
苏柿身着道袍，银簪绾发。堂堂正正从侯府大门走出来，溜溜达达到在吏部取敕命，取官服。溜溜达达到在仙人坊已是时近晌午。
三试考完，万长春脱颖而出。成为另一位仙人博士。但他并没有因此欣喜若狂，心里反倒不是滋味。
苏柿十三，他五十三。痴长人家四十年，法术道行却是差了一大截。
怪臊得慌的。
万长春在苏柿面前自惭形秽，甚至有那么点子小心翼翼。
谭玄清暗自叹息。谁又不是呢。如苏柿这般的后起之秀，让他油然而生后浪随时随地拍死前浪的危机感。
不多用功不行了。
“仙人博士主要负责观天象，占定吉凶。”谭玄清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失落，“然则，太皇太后以及太后信赖大国师，仙人坊日渐衰败。”
“正所谓否极泰来，物极必反。”苏柿浅笑道：“说不定我们仙人坊很快就兴盛了呢。”
这孩子嘴真甜。
谭玄清心里熨帖，继续说道：“天子脚下，繁荣帝京。邪祟妖魔极少出现。”
“若是有，我们仙人坊就得斩妖除魔，护佑苍生。”苏柿挺起胸膛，“作为仙人博士，必定身先力行，当仁不让！”
小嘴儿叭叭的。万长春瞟了眼苏柿。她怎么不去说相声？
谭玄清颔首，“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决不能让……”眼珠往皇宫方向转了转，“再把仙人坊比下去。”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会漏出仙人坊跟大国师较劲的口风。但小苏和老万已经是仙人坊的人了。私下里说说无妨。
“明白，明白。”苏柿点头如捣蒜，“您尽管放心，我们省得的。”
万长春也跟着连声应是。心里却是愈发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