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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邸,御史中丞姚章就匆匆去了书房,让下人把他师弟和师侄们都请来。
等大家都到了,按次序坐好,姚章调动自己优秀的记忆,开始复述上午宣政殿上的一切。
他虽然也和其他人争辩的激烈,但眼角余光一直有在注意皇帝。皇帝说话不多,什么时候说话,都说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
听完姚章的复述,他师弟曹珮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甚至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师兄,陛下虽也重晋律,但仁德之心可见一二。”
按律判了不要紧,内心和行为都是把刘芍保下来了,这就够了。
姚章喝了口水,也庆幸道:“陛下师从穆侯,也不甚亲近兖州学派。”
兖州学派,认为一切都该明断于法的思想学派。
代表人物穆王孙,现已经七十多岁,曾经是武帝的老师,在武帝一统诸国后就受了侯爵退下来了。
最后出现在诸人视线里,就是穆王孙作为先帝曾是皇太孙时候的老师,教导先帝,顺便也教了当时籍籍无名的十三皇子。
谁能想到他一教个学生,还给教出来两个皇帝。
好在穆侯的这份幸运是有限的,比起曾经还偏向兖州学派的先帝,今上对学派是彻底的不偏不倚。
听完师伯的复述,跟着曹珮来的溧阳学派弟子皆是精神一振。
小弟子周沐满脸期待:“师伯,老师,当今陛下有明君之相。”
他们溧阳学派的理念就是民为重,理想是达成一个君王有德,官员尽责,百姓也能识字知礼的世界。
贵族官员们不尽责,他们虽然不能代表国家惩罚,但能有舆论攻势。
百姓不识字不知礼,他们也愿意去教,但没家底的百姓没有学习的工具和时间,这些年下来学派更多的学生都还是落魄贵族后裔,但也有真正的贫困之家的学生。
唯独君王的仁德,他们没法去保证,民贵的理念也让他们不为君王和贵族所喜。
从诸国时代到大晋一统天下,更是没碰上过认可他们理念并且真有仁德之心的君主。
别的国家都不在,就不说了,但是在之前的晋国,他们接纳的是兖州学派,一统天下后的晋武帝虽然有意开始在朝中给别的学派容身之所,但还是兖州学派一家独大。
他的太子没了,皇太孙上位了,也是个看着好说话但是独断专行,重晋律又适当看看其他学派,不给他们什么别的机会。
放眼望去,除了那几个几百年前的知名圣贤君主,尧舜禹汤之类,还真就是在现在的皇帝身上,看到了点符合他们溧阳学派明君定义的影子。
周沐认为,这是他们溧阳学派的一个机会。
曹珮对着小弟子轻轻摇头,继续看向姚章道:“师兄,御史大夫是否安排你去处理阜阳的事情?”
姚章颔首:“我明日就要出发。这次去阜阳,我准备把你的几个好学生也一并带去。”
非朝廷人员当然不能参与朝廷的事,但是这个条例有时候又是可以无视的,因为这时候的朝廷还没有明确的官员选拔制度。
作为御史中丞,不涉及朝廷重要机密,官员们都是可以自行外带人手。等事情结束,给皇帝写上奏本,也可以顺带列上下面人的名字,给皇帝举荐。
姚章的意思,就是次事情带上同门小辈,举荐他们入朝。跟着来时来的七个学生,不少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他们七人里,六个家里是落魄小贵族,一个是普通农人,都是最少三代家中无人做官的。现在有了一个可以进入大晋权力的机会,自然激动。
曹珮却迟疑道:“会不会太快了?”
姚章:“不快了。等从阜阳回来,登基大典也结束了,陛下也要亲政。不抓紧点,别人可不等我们。”
以前的时候朝廷都是兖州学派的人,武帝的时候不敢塞人,先帝时候就是观望结果把先帝看没了。
今上可是从小就茹素,一天天住在山里,都能有个在昭阳殿灵柩前连着跪坐这么多天和没事人一样的好身体。
真的,看着皇帝好像也不强壮,但就这个能天天给先皇念经的身体素质,真不像是个短命的。
虽然没什么接触,但姚章直觉他肯定能是个活很久,给大晋带来全新变化的皇帝。
听他师兄这么说,曹珮也下了决心,让弟子们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明日起跟着姚章出门。
御史中丞的家如此,其他不同职位,今日都进了宣政殿的大臣,回去要么拜访别人,要么接待访客。
平原侯府。
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穆王孙坐在廊下,闭上眼睛安静不语。
他身后坐着好几个人,都是今日在朝堂上的官员,认为刘芍应该按晋律处斩的那一批。
听完了后辈们的话,穆王孙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紧闭的嘴更是一言不发。
所有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没等到老师/前辈开口,几人对视几眼,也明白了老师的不愿掺和的心意,纷纷关注了下穆王孙的身体就告辞了。
等他们都走了,穆王孙才身体颤颤巍巍的起来,旁边的老仆立刻来扶他,扶着穆王孙慢慢往屋子里走。
洛京之外,来自东边和南边的诸侯王们也正在急速赶往雍都。
夜晚车队就地休整,齐王第五信之收到了快马而来的信报,叫上长子第五思定一起来看。
手拿帛布,看之前齐王想想此行目的就是嗤笑一声:“我那大哥的好儿子,还真是随了父皇。”
他父皇在大哥去后,几个儿子谁都不喜,第一个皇帝没了太子,居然弄出第一个皇太孙来。
他的大侄子没有儿子,也对几个年长的叔叔谁都不喜,死前早就拟好了诏书传给和他同龄的好皇叔。
知道自己父王对大伯耿耿于怀,第五思定也不好说父亲的话,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父王已经打开了帛布,脸色开始不对。
“他第五小白能有这本事?”齐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脑子里不停回忆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弟。
第五思定赶紧接了布帛,等双眼把上面字符一看,脸色也愈发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