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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被樊甘逆风翻盘的事还历历在目, 元钦和龚明不放心。司明怀进去探视时，他二人便令狱卒把牢房顶部的窗户打开。净狱靠外的墙壁坚不可摧没有一丝缝隙，每一间牢房只向内部过道方向开一扇门。门的上边配一个小窗以供换气。
因着净狱都是未决犯, 家属来探视的时候原则上不会对其进行监听监视。但官府人员若是认为探视有不正当干涉案件进程的嫌疑, 则允许从旁加以观察。相比于直接进房间全程围观, 打开小窗是一个折衷的方式。外头的人在牢房门口能听到里头的动静，里头的人也能知道外边有官府的人在听。
里头没有什么大动静，只碗筷的声音和家常谈话。什么“御史们来府上拿人时很规矩，看着不像要祸及家眷, 早前盛传的抄家灭族的消息应当是假的”云云, “泯少爷一脉没有牵扯进去，应允了往后会照顾你的两个有孕的妾室”云云，“我也无碍，不然今日怎么还是由我来看你”云云。
元钦不觉冷笑：原来杀人犯在双手沾满鲜血的同时, 也知道要让自己至亲的手干干净净。人心最是狭隘, 只能放得下伶仃几个人。一旦对上外人, 便慈悲也没有了, 关怀也不见了。
早知自己这边的态度会给人家吃定心丸，这两天就应当凶恶一些。受害者的家属们所尝过的苦, 也应当叫刽子手受过才是。
把家眷的着落对完以后，里边安静了一会儿, 复又响起酒水入盅的声响。龚明听得嘴馋, 让狱卒搬了条长凳，和元钦一人坐一边听墙角。两人分一壶米酒, 发出惬意的吸溜声。
里头静默片刻，又响起了樊甘的嗟叹声：“等我的事了了，你就天高海阔, 随便找个好男人跟了。我辜负了你的深情，不是良配，你往后就把我忘了……”
龚明肉眼可见地虎躯一震，小声和元钦咬耳朵说悄悄话：“早前裴朗和我说他两断袖，我还当是闹着玩的。”他忍不住发出直男的惊叹：“不会吧，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放着女人不要去找糙老爷们？如果有，一定是形势所迫不是出于真心。”
说着又炫耀起自己家的女人来：“你是不知道你嫂子对我有多好，又温柔，又好看，又体贴。男人又臭又脏又丑，哪里比得上女人。女人一个个都跟小仙女似的，男人都是脚下泥。”
元钦支支吾吾：“倒也不必这么绝对……”
他想起蒲衣觉来，觉着此人长得煞是好看，又温柔，也体贴。即便哪天有男子瞧上他，必然不可能是出于形势所迫。那男子，也未必不能风光霁月，仙人一般俏丽模样。
他心念一停，冷不丁不是滋味起来。
龚明憨憨的，可不知道自己戳了同僚的某些隐晦心思。他拿胳膊肘怂怂元钦：“我打赌这管家不喜欢樊甘，贪图他权贵哄他玩的。你与我赌吗？你输了下回去你府上，让你娘子与我们洗手做羹汤。我输了也是如此。”
元钦可不敢把自己娘子是蒲衣觉的事公诸天下，连连摆手：“赌这个做甚。”
龚明却做了另一层解读，小声道：“也对，你也觉得男子相恋荒谬吧，才不做这亏本生意。男子与男子如有相合，也权色交易的虚情假意，图个新鲜。”
元钦张嘴又反驳不出什么来。他活到现在才碰见一桩断袖的事，也实在不能为男子之间的情意正名。他转过脸去不理人，坐得板板正，嘴唇略嘟做专心听里头动静模样。
樊甘还在说道对不住司明怀的地方。因着知道他们在外边，也刻意收敛话题，只谈及二人私情故事：“遥想当年若不是你在台上扮相太柔美，被我误认成了女子收了房。你或许还能去别家府上过富贵日子。或者攒够钱娶一娇妻，过寻常男子的生活。不至于跟了我，一没落下清闲，二没捞着富贵……”
司明怀似乎不想提这段：“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这段时间都是你来看我，我便越发想起你的好来，觉得亏欠你良多。”樊甘幽幽叹气，“你将一腔希望倾注在我身上，我却叫你输得彻底……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事，我自罚三杯。这杯之后，家中的事就多劳烦你操心了。”
里头便又响起酒水洒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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