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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衣觉来信简简单单三五十字,他回信洋洋洒洒大几百。写得颠三倒四,狗屁不通。
好比前几句他还在用述职的口吻列数他近一年的政绩,后一句就开始撒泼: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另起一行开始一本正经叙述如今遇到的困境,三五行后猝不及防又开始抱怨:你只关心你的兵。
好不容易悬崖勒马,用严肃口吻跟皇帝陈述利弊,希望他能给碣州拨一笔银子补贴州府财政,要着要着又开始抽风:以前你跟我好时,天天钦钦长钦钦短,要给钦钦摘星星要给钦钦捞月亮。现在钦钦没钱你不帮,钦钦床冷你不躺……
——下堂夫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去管权倾朝野的皇帝前妻哭穷要银子,还撒泼,还撒娇,还出言轻薄,还要跟风马牛不相及的武将争风吃醋。
“啊!”元府上空回荡一声崩溃的哀嚎。吓得树上睡觉的鸟儿都一个脚滑,险些从树梢上跌了下来。
时间又悄然溜过了近十天,年关将近,大批商人从碣州流出,一窝蜂似的回家乡过年。州府衙门的收入陡然沉底。贫贱府衙百事哀,原有的矛盾扯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变得更尖锐。阖府上下因为部分郡县的工程开了天窗而一片哀嚎。一群官员围着元钦嗡嗡嗡:
“xx县的书堂还造不造,再不付定金工头要带人撤走接别家的活了。您看这都年底了,本来愿意出来干活的就少,他们跑了再找第二家不容易。”
“zz县的路已经修了一半了,因为结款不及时眼下已经停工,再拖下去路都冻起来,届时想赶工期都快不了了。”
“隔壁陆泽州倒是愿意跟我们合力修贯通两州的大路,但是他们要我们写报告阐述可行性,预估整个工程造价,还要查我们库银。这个节骨眼上哪来的库银给他查。”
有司工耿直脸禀告:“大人,咱们造的第一批路如今已使用半年,依约要把最后的尾款结了。那些工头们等在外边要我们司工出人去陪他们验收,一个两个都等着拿款子过个丰年呢。司银初步估算了一下库银不够他们结。”
“刘司工你是我们的人还是他们工头派来的奸细,怎么能帮着他们跟我们要银子。我们两前天还去看过,yy县的主路修路填的泥土质有问题,拉重货的马车上去那土就浮起来,软得跟面疙瘩一样。”管库银的司银立即跳起来,“我看此事正好拿来杀鸡儆猴做幌子,大人快拨我们些人手,兄弟们随我去把那犯事的工头抓起来让他在牢里过年。余下工头的款子也先别给他们结了,就说我们还要再观察观察。拖到开春外来的商人涌回碣州,咱们就又有银子了。”
督管各水利道路工程的司工们瞬间就怒了:“赵司银你莫要含血喷人,这家归这家,别家没有问题该结的不还是得结。我们辛辛苦苦跟他们田间地头窜了快一年,等结银子时跟你们一起唱白脸。你们是没事,一把连坐棋在大人面前演尽了好人,以后再修桥铺路找不到人吃罪的不都是我们?”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元钦一脸的四大皆空,身前插两炷香就能坐地升天。他前几日就碣州目前的困境给他的老上峰丞相大人去了一封信,但不能肯定是皇帝问罪的旨意先到,还是丞相大人的破解之法先行。晚上做梦都梦到蒲衣觉勃然大怒,下令把他再贬三千里。
他耳边是下属们呶呶不休的争论,间歇性神游天外:别吵吵了,你们大人我说不得今年也要在牢里过年。
州府之外一片风雨如晦,风雨中夹杂着细密的雪花。元钦莫名想起了去年的光景:最后一次见到蒲衣觉时,也是这样风雪交加的日子。他开门走出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风吹着雪斜斜地吹进门来,没一会儿就将他的脚印抹掉了。
飞鸿踏雪泥,何复计东西。
屋里正吵闹着,一串沉闷的马蹄脚步声骤然自府门外传来,和着年轻男人的呼和声:“碣州州牧大人可在?”一屋子眼看着要从口舌之争升级到拳脚之争的官员们被外头的动静吸引,安静了片刻,又开始互相扯头皮掐脖子。
守门的差役一个猛子扎进猛兽巢穴,小心闪避各类手脚和唾沫星子:“来人是隔壁交州的司银,说是要面见我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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