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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来之客,琨哥儿得陪着,这里留着珅哥儿他们就行。
等父子俩带着女婿过来,林雨桐这边都准备好了。贺家的随从跟着金嗣去了,肯定是照料的挺好。这边贺知庭被安排进客房,里面小小巧巧,但也暖意融融。屏风后的木桶里热水正蒸腾着热气,一股子药味从木桶里散发出来。
一路确实是没好好的洗洗了,他脱了衣服进去,一钻到水里就激灵一下,明明是热水,却从身体里涌出来一股子寒气,生生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随后,热流遍布四肢百骸,他几乎都要舒服的叫出声来。泡的水微微有些凉了,这才依依不舍的起来。边上搭着浴巾,擦洗干净。出来之后,炭盆边防着一套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不鲜亮,但是看着厚实,崭新的,应该是琨哥儿还没上身的衣服。
拿到手里,衣服还是温热的,这是熏过的,带着一股子叫人舒服的馨香味儿。这边穿着衣服,那边头发就半干了。自家的随从随即进来,也是一身清爽一身新,过来给他烘头发,束发。
“爷,到底是侯府,底蕴就是深。这回了老家来,日子却比想象中的好的多。”随从低声道,“您看这家里家外,井井有条。”
更不要提这庄子,说是庄子,可也可说是别院。进了四房的院子,依地势而起的屋子散落了,处处都收拾的亭亭当当的。
贺知庭看了随从一眼,“不可枉言!”
主仆收拾好了,就被带到了正屋。正屋里放着个奇怪的桌子,老丈人和小舅子已经坐着了。
四爷招手叫姑爷:“快来,先垫吧点东西。”
往这里一坐,脚自然的就放在桌子下面的横档上。脚稍微朝前一挪,就碰到个东西,还挺热乎的。
哦!这是把炉子卡在桌子中间。坐在这里吃饭,烤着火,一点也不冷。而且,中间那个锅子,是能直接放在火上的。
此时的铜锅里,菌菇的汤底翻滚着。边上放着一盘烤的金灿灿的饼子,瞧着就有食欲。
随从被带下去吃饭了,贺知庭也就不客气,拿了饼子就吃。可能是夹了杂粮了,这饼子吃起来不光是脆,还特别酥,咬一口就掉渣。里面的馅儿是酸菜搭着腌制过的红椒和生姜,又酸又辣,开胃极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再灌下一碗热滚滚的菌菇汤,肚子才有了底了。
他有几分羞赧,“叫岳父和琨哥儿见笑了。实在是越往北地走,这吃食越是粗糙。便是拿着银子,端上来的也是大锅的炖肉……千奇百怪的肉,都吃过……倒是这一口酸菜的饼子,吃的真真顺口。”
琨哥儿就笑:“之前舅舅来,也是这么说的。在西北,出门能吃的就是炖羊肉,烤羊肉,能吃一碗羊肉面,这都是遇到好店家了。娘大概是想着你不是如此遭遇也差不多。”
菌菇汤里能涮锅,白菜心,萝卜片,粉带,豆腐,豆腐皮,腐竹,素鸡,泡发的木耳蘑菇……零零总总的,也还不少样儿。
林雨桐又包了饺子端过来,四爷就叫坐着一块吃。刚才在席上,都没咋吃。姑太太家的人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谁都没吃几筷子。
林雨桐顺势就坐下了,给他们煮菜夹菜,叫他们说话。
贺知庭没等四爷问,就先道:“……出事的时候我在姑母家,是几个行商的朋友给我送的信儿……”
没有回避在这件事上贺家的态度。
说起来贺家也是名门,他这样的公子哥能跟行商出身的人相互称朋呼友,也能看出一些性情来的。
“往北走,是跟着商队。走的急,只叫人给琼儿送了信,就先奔着这边来了。原本想着尽快些,说不定路上能追上……”
要是没有马车步行的话,拖家带口的,差不多也就是能追上。
“谁知道一路走一路打探,竟是已经到了。”贺知庭面上都松了,“一家子都好好的,这就比什么都好。”
言语真挚,一路上的艰难却只字不提。
随即他面色严肃了起来,那些感叹安慰为以后筹谋这些废话一句没提,先是朝两边看了一眼。
屋里其实没有别的伺候的人,只金逸也只在外间坐着,小炉子上放着小锅子,吃的跟里面是一样的。
四爷就道:“家里说话很安全,但说无妨。”
贺知庭便低声道:“有件事小婿拿不准……但又隐隐觉得事关重大……”
嗯!四爷也正色了起来,示意他只管说。
贺知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本来这次祖父只是叫我去给姑母贺喜,结果这边出事之后,我走水路往回返……在沿河的码头上采买补给的时候,见到了家里的管事。管事是祖父的亲信之人,我只说朋友家有事,我得去帮忙……管事也说去采办年货。我也没有起疑!结果我那随从跟府里的那一行人里,有几个相熟的。几个人喝酒的时候意外的得了一个信儿,说是要找什么乳母……一定得可靠,是往宫里送的……”
给宫里送乳母,那必是后宫谁有孕了。
四爷将脑子里的东西翻腾了一遍,“太后当年选了贺家女入宫的……只是当时封了个采女还是?”
贺家其实早把这个女儿给忘了。
贺知庭说起这个也有些脸红,“当时是被册封了奉仪……只是太后跟陛下很是念叨了几回,才蒙了恩典,升了采女……”
林雨桐愕然:这奉仪是九品,采女是八品。奉仪是后宫最低的品级,可这太后跟陛下念叨了几回,竟然只是从九品的奉仪升为了八品的采女。
话说,这是打谁的脸呢?
而且,这个女婿性情舒朗但不失谨慎,在这里说话,还说什么‘蒙了恩典’,这是恩典吗?这是把脸皮揭下来踩了。
再有,太后不是陛下亲妈,如今太后也不在了。当时太后跟陛下绝对不只是念叨。念叨只能用于亲近的人之间,不熟悉的人哪里有什么机会念叨别人,两人之间必是为这个起了争执,结果便是李昭并没有妥协,反手一巴掌扇的更狠,你叫升就给你升,这个位份升的,太后不得气死。
短短几句话,这里面的潜台词在坐的都听明白了。
四爷就问:“你是怀疑,你们家这个采女,有孕了?”
贺知庭点头,“是!您大概还不知道,之前,宫里已经打发人去江南采选宫女和杂役了……”
而这个时候,贺家的管家南下,以采办年货的名义偷着找乳母要送进宫……
四爷明白贺知庭的意思,这是打算把乳母夹在宫女和杂役之中送到宫里去,给贺采女用。
贺知庭又苦笑:“许是小婿想多了?宫里还有大皇子呢!”
四爷看了他一眼,“巧了,大皇子骑马摔伤了腰,恐终身不得起身。”
啊?
贺知庭面色大变,他在路上,确实是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如果是这样,那贺家怕是卷入到了不得的事里去了。
“祖父糊涂!”他到底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糊涂倒是未必就糊涂,只不过贺家也很无奈便是了。若是贺家的采女有孕了,他贺家不是保皇派也不行了。想两头都讨好,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可贺家若从骑墙派变成了保皇派,这跟金家的立场是一样的。琼姐儿的处境自然就好了起来。
而四爷才不去管贺家的事,只问女婿说:“想没想过出京,去外面寻的差事。比如,西北!”
之前贺家不同意,如今只怕贺家的老儿巴不得在外面留上一支儿孙,以防着灭族之祸。
贺知庭一沉吟便知道岳父的意思,他缓缓的点头,“……岳父的安排一定是对小婿和琼儿最好的安排,如何不愿?”
何况,那里是妻舅家。并不算是没有根基!再说,大男人走四方路,交天下友,没有路也该走出路,没有朋友,也该结交朋友才是。
他起身郑重行礼,“叫岳父为小婿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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