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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在!”
“用印!”
“是,皇上。”
一口气宣完自己的罪己诏后,康熙又大声喝道:“陈双喜。”
帐中众人一惊,这罪己诏历朝皆有,是皇帝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安危时,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生的一种口谕或文书。但它通常是在三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造成灾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用意都是自责,只是情节轻重有别。现在虽说北征大军没了,关外又有吴三桂旧部叛乱,但无论如何也不够让皇上下罪己诏的程度,即使当年吴三桂起兵反叛之时,皇帝都不曾下过罪己诏,何以今日为这一场败仗就要下罪怀诏呢?这未免有些轻重不分了,所以高士奇和张英二人不假思索便劝道:“胜败乃兵家常有之事,皇上只需再遣良将率精锐出关即可,无须罪己诏,此举于制不妥。”
同时入帐的安亲王岳乐和康亲王杰书却都是有赫赫战功的,二人都参与过平定三藩之乱,是宗室之中领军的翘楚人物。岳乐是太祖努尔哈赤七子阿巴泰之子,论辈份是康熙的叔叔辈。他年轻时曾跟随肃亲王豪格征讨盘踞四川的张献忠,作战十分英勇,且颇具谋略,率部击斩了大西王张献忠,由此被晋升为贝勒。之后由于他在工部及宗人府的政绩,被擢升为安郡王。虽说五十多岁的人了,但身子骨却不亚于年轻的时候,老当益壮得很,平日里也很喜欢和小辈们在一起,是个既让人尊重又令人讨喜的一个老王爷。康熙此番木兰围猎将他带上的目的便是想待罗刹平定之后,以他为帅出征准噶尔。
康熙神色一动,有些沉重道:“朕要拟罪己诏。”
福全和常宁二人缓步走到御塌之侧,轻声叫唤了一句,塌上康熙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是呆呆的望着帐顶。二人一个是康熙的哥哥,一个是康熙的弟弟,是众多王爷之中与皇帝血缘最近之人。二人中又以福全才能最著,幼年之时,顺治曾问其志,福全答曰“愿为贤王”。康熙六年,福全十七岁时即入议政王大臣会议,是宗室之中品性与才能俱佳的王爷之一,深得康熙尊重与宠信。
高士奇和和英二人无奈,只好将康熙的旨意迅速拟就圣旨。福全和常宁他们虽不知康熙为何要颁罪己诏,但祖宗之地惨遭兵灾荼毒,俱是感同身受,都有些沉重。
怡妃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岳乐见状,也点了点头,不再去问怡妃,而是走到福全身边,示意他将皇上叫醒。
康亲王杰书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与康熙平辈,是其堂兄。顺治六年杰书袭爵封为郡王。顺治十六年,因其伯父巽亲王满达海被追论前罪,最终被追夺谥法及碑文,降爵为贝勒。满达海之子常阿岱亦因父罪而被降爵为贝勒,礼亲王一系的爵位由杰书承袭为康亲王,同时任正白旗旗主,三藩之乱时出任奉命大将军,成功平定耿精忠叛乱,并率部击溃台湾郑经部,战功卓著。且现在正值壮年,也是康熙夹袋中可以用之为帅的宗室。
“罪己诏?!”
“朕以冲龄之位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罗刹国本宵小野蛮,若统领有方,何敢侵我国土,杀我官兵。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所用非人,实功罕觏,竟使我大军全军覆没。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今年正月,复致上干皇陵。祖恫民仇,责实在朕。于是张兵措饷,勒限责成,伫望执讯歼渠,庶几上慰下对。又不期诸臣失算,再令溃决猖狂。甚至大军辱于小丑,兵民敢于无上。地方复遭蹂躏,生灵又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若不大加剿除,宇内何时休息!……”
张英应了一声,与高士奇退下办理颁诏之事。待他们下去后,康熙挥手示意陈双喜:“给几位王爷看座。”
福全正要叫康熙时,却见康熙突然一跃而起,对外叫道:“传高士奇、张英。”
“皇上……”
“记。”康熙并不理会二位学士的劝阻,扫视一眼众人,便朗声说道:
常宁于康熙十年被封为和硕恭亲王,今年不过二十九岁,是亲王之中最年轻的一位。与其兄福全稳重不同,常宁许是年轻的缘故,有些年轻气盛,常自诩有大将军之材,可领兵百万,平时挂在嘴边最多的便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过时至今日,其却未曾挂帅出征过,三藩之乱时,常宁便请缨出征,却被康熙驳回,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弟只是嘴上功夫,浮夸而已,真正要用却是不能的。他宁可这个弟弟当个太平王爷,也不想让他成为纸上谈兵的赵括。
“奴才高士奇(张英)磕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乐和杰书进帐之后,见康熙躺在那看着头顶发呆,都有些担心,岳乐心急之下便轻声问怡妃:“皇上他?”
拟旨?高士奇和张英二人一怔:“不知皇上要拟何旨意?”
陈双喜忙喝来两个小太监搬了四只锦凳递到帐中,请裕亲王、恭亲王他们坐了。
陈双喜忙取出康熙的玉玺,在高张二人拟下的“罪己诏”上用了印。
待众人都退下后,康熙当即走到哥哥福全面前,沉声道:“北征大军既没,吴三桂旧部又复叛,朕以为这些贼子定是勾结罗刹,所图不小,故朕决定御驾亲征,将这些宵小贼寇一举荡平,以洗我北征之耻,保我祖宗基业!”
“怡妃你也下去吧。”康熙摆手示意怡妃退下。
“朕嗣守鸿绪十有六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今祖宗龙兴之地受刀兵之祸,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
高士奇和张英进帐之后跪拜行礼,俱是心切的看着皇上,方才皇上失态之时的样子可是将他们都吓到了,比起今日所见那猛虎都要吓人得很。
“喳!”
“惟是行间文武,主客士卒,劳苦饥寒,深切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宫;念其饮冰食粗,朕不忍独享甘旨;念其披坚冒险,朕不忍独衣文绣。兹择减膳撤乐,除典礼外,余以青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为止。文武官也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遍告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密约联络,合围大举,直捣中坚,力歼劲寇。
“奴才遵旨!”
康熙看也不看他们二人一眼,只急着吩咐道:“笔墨,拟旨。”
怡妃退下之后,陈双喜也知趣的退出帐中,只留康熙和四个王爷在内。
吹干之后,张英将罪己诏呈给康熙御览,康熙从头又看了一次,见无问题之后,吩咐他道:“即刻颁布全国,务使臣民知晓朕之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