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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变成倾盆大雨,铺天盖地浇到天黑。
次日,暴雨清洗过的天空格外晴朗,太阳升起来没多久,洛阳城内就热浪滚滚,枢密使府邸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百余名衣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将校肃立院内,书房内更是寒气逼人,一派肃杀之气。
朱友恭、氏叔琮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蒋玄晖在卧榻上用同样的姿势拜伏,他们跪拜的方向,一个红色铠甲、有着刀削面容的老将高踞太师椅上,轻蔑的目光缓缓从三人后背掠过,被看到的人,瞬间如坠冰窟。
“听闻昭宗逃走,本王将十万大军丢在河中,彻夜狂奔,跑死了两匹马。”朱温嘿嘿轻笑几声:“来,你们说说,本王为何如此着急啊?”
蒋玄晖连忙回道:“禀梁王,昭宗代表了大唐正统,如同汉朝末年的献帝,可挟之以号令天下,自然不能让他落入敌手。”
朱温对蒋玄晖答案未置可否:“友恭,叔琮,你们怎么看?”
氏叔琮把脖颈子一硬,“禀殿下,皇帝是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不能便宜了李克用。”
“哟,脑子里不全是浆糊嘛!”
没有挨骂,说明不是很离谱,氏叔琮感觉心里稍稍舒服了点。
朱友恭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地面传来:“父王,儿臣以为,大唐式微,群雄并起,可真正能让父王看得起、能当作对手的,既非李茂贞,也不是李克用,而是咱们这位昭宗皇帝。”
朱温的脚步声消失了,厅堂内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友恭,起来回话……叔琮,玄晖,都起来吧。”
坐定之后,朱友恭接着说道:“昭宗继位之时的大唐,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随时都可能倒下,而他这个皇帝,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连权柄都被宦官和朝臣瓜分,京畿之外,又全是藩镇的天下,任谁来看,都是个死局。”
“然而,昭宗非但不认命,反而有计划有步骤地实施复兴大唐的计划:笼络朝臣、调整中枢、打击宦官、征讨李克用,虽然最终功败垂成,为父王所擒,但其雄心与能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大唐立国近300年,皇室在普通百姓和底层官吏心中仍然有巨大的影响力,倘若让他回归长安休养生息,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要再起扫平藩镇,权柄收归朝廷的念头。”
“友恭所言甚是。”朱温重重点头,叹道:“哼,河东李克用、凤翔李茂贞,都是无能之辈,不配与本王相提并论,真正能阻挡本王夺得天下的,只有昭宗。此次脱逃,便是明证。”
“玄晖,你身为枢密使,位高权重,可见识竟然还不如友恭,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蒋玄晖慌忙再次拜伏请罪:“臣汗颜。”
“好了,别忙着请罪,咱们先把来龙去脉搞清楚。嘿嘿,我很想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为何能从咱们戒备森严的皇宫里逃出去?”
氏叔琮接过话头,把他们三人推断出来的昭宗逃亡的经过和路线原原本本说出来。
“皇帝从哪一天开始不安分的?”
“5月11。”
氏叔琮又把当天昭宗古怪的表现讲了一遍,朱友恭从袖口掏出玉环,双手捧到朱温面前的几案上。
朱温随意瞟了眼玉环,吩咐继续:“接着说。”
氏叔琮把过去两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全都讲述完毕,壮着胆子说道:“昭宗逃脱,与龙五干系很大,他,他是末将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想到,竟然是李克用的奸细……”
“愚蠢。”
朱温气得拍了下桌子,吓得蒋玄晖三人浑身一震。
“龙五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兵痞,是他娘的什么狗屁奸细。”朱温冷笑摇头,“他是被你的鞭子和玄晖的刀子吓到昭宗那边的——李克用,哼,他要是有这般手段,洛阳早被他拿下了。”
“换做你是龙五,觉得自己能活下去吗?”
朱温用鄙夷的目光逐个扫视部下,“本王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若想成就一番事业,只需牢记两样:会杀人,会用人。”
“有威胁的,杀;挡路的,杀;可能有威胁、可能挡路的,也得杀;不听话的,杀;没用的,杀;听话又没用的,一样杀。”
“有本事的、忠心的人,要用,更要大胆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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