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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温度比往常低不少，云低沉发灰，太阳都躲不见了影，铅色的光从云中透出，将世界染的一片孤寂。
在学堂中，所有孩子们都裹着厚厚的棉服，小手和小脸冻得微红。
归夜懒懒散散的坐着，冬眠虽然已经提前结束了，但这种天气依旧会让蛇犯懒。住白就趁这时候早早挪了凳子坐在归夜身边，等着归夜困得撑不住了睡在他肩上。
他们入冬后穿的衣服是塔塔送来的，不知道这小鸟是不是又光顾了一次黑九的收藏，回来的时候鸟毛都掉了好几簇。
“这是最后一课了。”清芝站在前方，虽然目光温柔，嘴角带笑，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节课要讲的东西和以往定有不同。
就连最顽皮的梁梁都移好凳子，乖乖坐着，整个课堂出奇得安静。
“这最后一课，我要讲的是一些你们以后一定要记住的故事。无论我们身在何方，处何境地，都不能忘记。”以往的温柔嗓音不同，清芝的声音由有些发颤，这种严肃让住白和归夜都抬头认真等着。
“传说，千年前，我们妖族先祖渡过死亡海域，来到天道大陆，受天道赐名，化成人身，在这里修炼。先祖们对这个陌生的大陆并不熟悉，是一些善良的人类帮助了他们，那时候的先祖们和人类共同生活，渐渐的，诞生了我们混血妖族。很多年过去，人类发现我们的先祖不老不死，力量强大，他们中很多人开始猜疑、嫉妒，利用我们先祖不能违背天道法则这点，将先祖们驱赶到赤血福地。”一口气说出来，清芝几乎哽咽。这段历史充满了血和泪，她教一批孩子就要讲述一遍，可无论讲述的次数再多，内心的痛苦也无法麻木。
她轻轻抹去眼角将要溢出的泪：“那时候的赤血福地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山石陡峭的死地，人类还集合起来，拦截了唯一的水源。先祖们虽然强大，但是对天道法则无可奈何，他们受到的法则禁锢比我们大，就连伤害人类都不行。很多先祖不愿受辱，先后自尽，先祖们死后，原身显现，流出的血液渗入大地，染红了整个荒芜地区，受到先祖们血肉的滋养，那片荒芜生机显现，逐渐成为了现在的赤血福地。”
“我们是妖族血脉，受尽人类的压迫和虐待，又因为天道在制约，让我们无法反抗，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忘记这仇恨，总有一天，作恶的人类要为他们的计谋付出代价。”清芝温柔的嗓音坚定有力。
混血妖族依旧是妖族，这份带着血仇的故事必须一代一代传下去，所有身上流淌着妖血的后代都不能忘记。
“清芝姐姐，为什么人类会对我们的先祖做这种事？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坏？”一同听课的孩子里，有个小女孩听哭了，她不理解。
清芝回答道：“因为，人类从我们先祖那学会了修炼。”
此话一出，住白和归夜坐不住了。
“人类的身体很适合修炼，他们数量多，需要的资源更多。那时候有人类偶然间发现，我们妖族的原身非常适合取材，制作各种武器、充当阵法的阵眼、强化他们的身体……这就是他们想要杀尽我们先祖的缘由，也是为什么人类至今留着我们的原因，我们虽然是混血妖族，可偶尔会有几个孩子返祖，那些孩子，若是被人类抓住……”清芝颤抖着，后面的话，不用说，在座的幼童都明白。
几乎所有的妖族都会在幼时经历几次被人类抓捕，也确实会有同时被抓，可是安然逃出后，同伴再也没能找回的事。
一时之间，满堂沉默，这种沉默与安静不同，他们心中有无数的语言要脱口而出，可是面对现实，却不得不捂住嘴，将一切咽回腹中。
住白握紧了拳头。
这段时间，黑羽门对他们可谓是极好，教授了他们很多在天道大陆生存的技巧和经验，也讲了如今的天道大陆有哪些人类的家族万万不能招惹。身为北寒妖域强大的捕猎者，住白和归夜都知道经验的总结都是血和伤的教训，自然也就明白清芝这最后一课讲的历史有多么沉重。
住白低头，心中茫然。
原来，他们竟是人类的垫脚石吗？
那在北寒妖域时，心中那股想要离开的北寒大陆，寻找修炼圣地的念头，是缘何而来呢？
为何这天道对待人类和妖族的待遇，天差地别？
或许是住白得不坚定在心网中被归夜接收，亦或许是住白此刻的表情过于茫然，归夜侧过头，金色的蛇瞳注视着住白的双眼。
对上归夜的眸子，住白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层层消融。
“我没事。”住白笑着拍拍归夜的手。
住白凑到归夜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伴侣真好。”
归夜——无视
住白笑得更开心了。
清芝自然是注意到了学堂里最大的两个学员又在交头接耳，只当没看见。
窗外的风似乎更冷了，一缕一缕的钻进学堂。
塔塔突然冲进来，激动地大声喊道：“快跑！许家带人来，说是要让我们交出所有被救走的妖奴！门主不给，他们动手了！”
此言一出，学堂沸腾慌乱。
他们几乎都是在遭到贩卖后被黑羽门救来的，如果现在还要被抓回去，按照许家人近百年来的作风，可能会把他们都杀了。
清芝连忙带着孩子们离开，住白与归夜跟着。
村民们出来的稍慢些，他们成群的逃离这座山。
年纪大的由女性化为原身载着，一只只大鸟飞上天空。
但来不及了，这里是山脚的侧面，许家人是山脚的正面见到的黑九，也是从那里开始大开杀戒的。
一个又一个的人族修士踩着法宝飞来，他们肆意笑着，在天上释放术法，无差别屠杀。
这并不是来追讨鸟奴的，只是一场有借口的杀戮。
村子里还有几个成年期的男性，他们化为原身，用灰扑扑的身体为同伴挡住人类的杀招。
空中的鸟群在一道又一道术法的攻击下失控坠落。
有极少数几个大鸟长鸣一声，转头用身体与空中追来的人类相撞，两相碰撞后，双双坠落。突然，天空一道闪电劈下，将其中一个大鸟劈的身体僵直，落地前就没了气息，原来被撞的人类折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云上泛起雷声，轰鸣着。
血色和哀嚎一起弥漫。
风似乎渐渐停了，一片片雪花从云层中飘落。
这应该是黑羽门在冬天的，最后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