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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乐深以为然,说道:“常侍所言甚是!”不管是莘迩,还是宫中的老师们,都教他要爱惜人才、重用人才,只有择贤任能,以仁义对待臣民,才能做个好大王,故是,他觉得赞成黄荣的意见是正确的,而因为自认为是正确,便就有了向左氏发表自己观点的勇气,他说道,“母后,麴球是孤的忠臣,孤不能不管,那咱们就及早出兵往援吧?”
左氏欣慰地望着他,想道:“灵宝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又一个氾宽的党羽出列,说道:“秦州当然不可不救,龙骧将军当然不可不管,但是,不把军中可能会再有胡人叛乱的隐患解除,便仓促出兵,臣只恐是抱薪就火!”
莘迩解下头冠,拜倒地上,把头冠放在一侧。
左氏惊讶地问道:“将军,你这是?”
莘迩沉痛地说道:“臣莘迩治军不严,以致有元光背叛之事发生,臣自请领罪!该怎么责罚臣,臣都甘愿承受,唯是秦州危、龙骧将军危,出兵往援之事万万不可延迟!”
左氏柔声说道:“将军快快起来!”
莘迩站起身,说道:“臣再敢请太后面问一人!”
“面问一人?”
莘迩答道:“此人就在殿中。”转顾右侧的文臣班列,唤道,“宋掾,请你出来罢!”
一个面白如玉,穿着旧官袍的朝臣应声而出。
众人齐齐注目,见是宋翩。
如果说忘记了郭泰还情有可原,宋翩居然会被莘迩突然唤出,这可就完全出乎了氾宽的意料。
他心头大跳,想道:“莘幼著叫宋翩出来干什么!怎会有宋翩的事?他想让太后问宋翩什么?”
左氏也不知道莘迩想让她问什么,顺着莘迩的话风,问宋翩,说道:“你有何上奏?”
宋翩一副烈士就义的模样,右手抓住衣袖,朝宋羡站的位置奋然一指,说道:“臣要举报!”
“你举报什么?”
宋翩咬牙说道:“宋羡昨日,受氾宽的指使,先是串联了王城的几个名士,然后又去泮宫串联了一些学生!刚才那伏阙上书的学生们,就是被宋羡鼓动来的!”
此言一出,氾宽、宋羡神色陡变。
左氏、令狐乐惊愕。
朝中诸臣,不知原委的,也尽皆诧异。
左氏说道:“你说那学生们是被宋羡鼓动来的?是受氾公的指使?氾公指使他做什么?他为何鼓动学生伏阙?”
宋翩痛心疾首,说道:“太后、大王,宋羡鼓动学生伏阙还能是为什么?自是为了诬陷征虏将军!这,也正是氾宽指使他做的事!因了朝廷对宋方的治罪,宋羡一直对太后、大王、征虏将军深怀怨恨,於是受了氾宽的蛊惑,遂甘为氾宽的走狗,上下窜动,帮氾宽为陷害征虏而制造舆论!太后,征虏刚才说,谁敢保证这满殿中的朝臣就无有奸佞?氾宽,就是我朝中的奸佞!臣宋翩,敢请太后、大王,严惩奸佞!”
左氏几疑听错,说道:“你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氾公与宋羡早就谋划好的?他俩为的是陷害征虏将军?”
宋翩说道:“是啊!昨天宋羡串联王城名士的时候,邀我一起。而下我定西国北为柔然,东为虏秦,两面强敌,全靠着征虏将军一己之力,我定西才能保境安民,征虏将军实我朝之中流砥柱也!臣宋翩虽然愚昧,可断然也不会作此亲者痛、仇者快,自毁我定西干城之事!故而当时就严词拒绝了他,并对他切加责备!
“却不意他怙恶不悛,竟是死心要做氾宽的爪牙,今日朝会,到底还是造谣生事,欲诬陷征虏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臣宋翩,敢请太后、大王,切不可听信氾宽、宋羡的谗言!”
宋翩的态度可谓正气凛然。
其实他的心底却是万般的无奈。
今天早上,他出门上朝时,迎面撞见了张龟。
张龟一瘸一拐地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道:“你与宋方找安崇刺杀征虏将军的事发了!安崇早就禀与了征虏将军。征虏将军念你曾与他同僚的旧情,对你虽是不忍处罪,可你也得为征虏将军办一件事才行。”就交代给他了今日朝会上,反戈一击,举报宋羡、氾宽的事情。
宋翩的把柄在莘迩手中,他不听不行,只好大义灭亲。
宋羡心中痛骂:“狗东西!卖我?你他娘的!也配姓宋?”惶恐无计,去看氾宽,却见氾宽亦是神色仓皇。
殿外的侍臣这时进来,报道:“中尉麴爽请求入朝。”
左氏说道:“请他登殿。”
麴爽大步流星,步入殿中,谁也不看,下揖行礼,说道:“臣麴爽上朝来迟,乞请太后、大王责罚。”
左氏问道:“中尉缘何这么晚才来上朝?”
麴爽说道:“臣麴爽来晚,是因为臣在写一道上书。臣鲁钝,不善文辞,上书写得慢,故此上朝来迟了。”
“是何上书?”
麴爽从肩上的紫荷中,取出了上书,由侍宦转呈给左氏和令狐乐。
却也不必左氏和令狐乐看,麴爽昂首直立,说道:“臣的这道上书,是弹劾氾宽!”
“弹劾氾公?”
麴爽说道:“昨天傍晚,氾宽到了臣家,说有一事与臣商议,望能得到臣的支持。这事便是陷害征虏将军!”便把昨天氾宽与他说的那些话全盘托出。
左氏听了,怒气腾腾升上,瞧去氾宽,问道:“氾公,麴中尉所言可是属实?”
先是拔若能,再是郭泰,这两个至多算是为莘迩辩解和指出驰援秦州不可拖延,对氾宽造不成反击,但紧跟着宋翩的反水和麴爽的到来出卖,这两个实锤砸下,直把氾宽砸得头晕眼花,险些站立不稳。他知大势已去,颓然出列,想要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索性下揖不语。
黄荣从班中再次出来,蔑视地看了眼氾宽,高声说道:“氾宽、宋羡等为一己私利,不顾国秦州告急,不顾国家安危,诬陷忠良,罪不可赦,臣黄荣请太后、大王降罪於之!”
左氏怒不可遏,心道:“我说今日朝会怎么如此异常?原来都是你氾宽搞的勾当!阿瓜尽心尽力地为国、为我,你却不择手段地陷害他!他如何得罪你了?我如何得罪你了?是了,你想把阿瓜打垮,然后你就能掌住朝权,欺负我与大王孤儿寡母的么?”
她气得手都发抖了,盯着氾宽了好一会儿,有心命令侍臣立刻把他拖出去杀了,可也知这个措置不能做,末了,问莘迩,说道:“将军,你受委屈了!你说,该如何惩治奸佞?”
莘迩叹了口气,悲天悯人地说道:“氾公以前对我定西也有过功劳,且是楚楚衣冠,小有士望,宜加优待,为显大王、太后的仁厚,臣以为,逐出朝外可也。至若宋羡及氾公余党,虽是助纣为虐,然其等所诬者,是臣,臣为太后、大王受些诬陷不算什么,亦逐出朝即可。”
左氏的怒气渐渐平复,美目盼於莘迩的脸上,看着他英气外露的容颜,心中想道:“阿瓜不仅治国老成,而且宅心仁厚!”说道,“就按将军所议!”厌恶地看了看氾宽、宋羡等,说道,“汝等归还印绶,立即出朝,明日就还乡去罢!”
氾宽、宋羡和氾宽的党羽们被内宦押出殿外。
黄荣立在原地没动,还没有回班,他说道:“录三府事者,总理万机,我朝之揆总也,一日不可或缺,氾宽今被免官逐出,臣黄荣荐举征虏将军继任此职!”
此前有那拍马屁的,已是数次上书朝中,请求任命莘迩此职,但都被莘迩推辞了。左氏还问过他为什么,莘迩说是因为他的名望不够。
现下黄荣又提此事,左氏便征询莘迩的意见,问道:“将军以为可否?”
之前莘迩拒绝,的确是因他名望不够,也是因时机不到,而下氾宽及其一干重要的党羽被逐,却是时机已到。
莘迩从容说道:“臣德薄能浅,然黄荣所言亦是,此职诚然一日不可缺,臣唯勉为其难!”
左氏喜不自胜,说道:“好!今日就下旨,拜将军录三府事!”顾盼殿上的诸臣,收起笑容,粉面凛然,令道:“自先王薨后,是征虏谋国主政,方保我定西之安!再有谤征虏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