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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自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及天下。”问莘迩,说道,“将军,孤没有记错的话,这话是出自《孟子》吧?”
“正是。”
令狐乐又念诵了两遍,说道:“昔孤读书,读到这两句时,就很喜欢这两句话。今日闻将军提及,原来将军也很喜欢这两句话啊。”
“大王,这两句话,是我一直以来的座右铭!达则兼济天下,一扫北地膻腥,还我华夏朗朗乾坤,即我志也!……大王,我有个不情之请。”
令狐乐说道:“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将军就请直言。”
莘迩庄重地说道:“我希望大王也能以此话作为自己的志向,以此为己任。”
令狐乐默然稍顷,没有直接回答莘迩,而是问道:“将军,为何忽然与孤说起这个?”
莘迩说道:“大王,先王过世之后,我时常会想起先王在世时,屡与臣讲过的那番话。先王说,定西自立国以来,虽然以偏隅之地,已抗举世之胡数十年矣,可这些还不够,大王非常期望,能够配合江南唐室,扫清北地山河,还我华夏家园,可惜大王壮志未酬,中道崩殂,……大王,我一直很懊悔,没有能在先王在世的时候,帮助先王实现理想。现今大王登基,深得陇地士民拥戴,今取略阳,一战功成,以‘一鸣惊人’形容,不为过也;是以我不觉就又想起了先王这个没有实现的盼望,遂生感触,因而给大王说了这些话。”
“原来如此。”或许是因说及令狐奉的缘故,令狐乐的神色变得有些肃然,他说道,“将军的苦心,孤领会了!请将军放心,孤一定会以此为己任,以扫除中原膻腥为孤之抱负、志愿!”
至少表面上,对谈的氛围看起来甚是和谐。
至於令狐乐或莘迩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则除了他两人外,别人当然都是无从得知了。
且不必多说,
只说渡过渭水,到了冀县城西。
莘迩亲自在前引导,带着令狐乐进了给其部筑下的军营,又亲自把他领到给他置办好的、专用来议事的百子帐中,——此帐极是奢华,较以莘迩的办公用帐简直天壤之别。
众人坐定,说起军事。
蒲秦西境的大城,冀县数第一,略阳的重要性不如冀县。
出於急切地想再度证明自己用兵能力的缘由,令狐乐颇是迫不及待,开门见山,问莘迩,说道:“未知将军,打算何日开始攻城?”
“大王的意思呢?”
令狐乐说道:“孤认为,攻打冀县此战,恐怕不能久拖。”
“大王是担心蒲茂的援兵再到么?”
令狐乐颔首,说道:“然也。蒲茂现在当是已知,攻天水、略阳的是孤与将军,他一定会再遣援兵来的,而且他再遣的援兵,估计人数还不会少,如果等到他的这批援兵来到,冀县城,大概就不会好打了。”
——这是在来冀县的路上时,令狐乐与陈不才讨论得出的结果。
“大王所料甚是。之所以到现下,我还没有展开对冀县的围攻,正是在等大王的到来。我原本定下的计划,也已经告知过大王了,便是等大王一到,即对冀县展开攻势。我所部将士,已做好了备战,大王所部刚打下略阳,又行军两日,……大王你看这样可好?不如明天大王所部休整一下,待到后日,咱们就便攻城,何如?”
令狐乐刚打赢一场胜仗,心气头正是高的时候,只感觉连一天都等不及,但是莘迩说的也对,他的部队确实是需要做一定的休整。
他读过不少兵书,对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就说道:“好!便如将军所言,后天攻城!”顿了下,问莘迩,说道,“冀县是秦虏西境的雄城,刚才入军营时,孤专门远观了下冀县的县城,果然城墙坚固;其城内守卒,孤闻之,约有万人。城既坚牢,守卒复多,攻之或会不易。不知将军可已有攻城之策?”
莘迩照例先作反问,问令狐乐,说道:“大王必是已有对策了?”
令狐乐意气奋发,说道:“孤部将士士气正高,后日攻城,孤愿麾兵先攻!”
莘迩笑了起来,说道:“诚如大王方才所评,冀县城坚兵多,如果硬攻的话,确实不好打。故我之愚见,这场仗,最好换个办法来打。”
“什么办法?”
莘迩笑道:“大王,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我记得,之前大王小时候,大王还问过我,兵书上的这句话是何意思?何为‘攻心’?为何‘攻城为下’?……而下大王亲自领兵征伐,经过略阳一战,大王对此话想是应已有了实际的了解了吧?”
令狐乐点了点头,回想在伤兵营见到的那惨烈景象,犹心有余悸,深有感触地说道:“守卒有城墙为倚,攻城的一方必须佯攻,的确打起来吃力,并且伤亡也大!若能攻心,自然是攻心为上。”
“大王,打冀县,我就打算攻心为上。”
令狐乐若有所思,看向莘迩,说道:“原来将军已有定策。”
莘迩把挑拨同蹄梁、郭黑、姚桃等关系、以乱守卒军心的这条计策,原原本本的给令狐乐说了一遍,说完,抚摸颔下短髭,笑视令狐乐,说道:“其实略阳此战,大王采取了硬攻的策略,固然甚佳,但以我之陋见,好像也还有另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莘迩说道:“围歼同蹄俞部的时候,大王如果能集中所有兵马,全力以赴,不仅仅是令曹将军一部前去进击的话,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把同蹄俞部彻底歼灭,同时是迅速地彻底歼灭,……这样一来,就可以赶在略阳县的守卒得讯以前,便兵至略阳。到略阳后,用同蹄俞部的降卒、俘虏为诈,骗开略阳城门,岂不就可不费一兵一矢,便取略阳了么?”
帐中麴爽、曹斐等将闻言,面色各异。
令狐乐略作沉默,说道:“将军言之有理!是孤当时没有细想。若当时孤用了将军的这个办法,略阳县城此战,或许会减少许多我军的伤亡。”
谈谈说说,莘迩又给令狐乐说了些冀县城中已知的情况、蒲茂那边的动静,并捎带地提了一些南阳方面的战况,——桓蒙、莘迩名义上俱是唐室的边臣,故此他与定西,或言之他与陇地间的联系,主要是和莘迩联系,与令狐乐很少来往,所以南阳的战况,令狐乐并不知悉。
却是已到傍晚,莘迩称已经令人在自己营中又备下了酒席,再度邀请令狐乐赴宴。
令狐乐说道:“不如等到打下冀县城后,再一并饮酒庆功。”
等於是委婉的再度拒绝了莘迩。
莘迩并不见怪,反是称赞说道:“大王以国事为重,那就等打下冀县,再饮这酒吧!”
令狐乐不赴宴,而天色已晚,后天就要攻城,许多军务还要安排,莘迩遂就告辞。
却说莘迩走后,陈不才与令狐乐说道:“大王,征西将军刚才说打略阳城可用另一种办法,臣以为征西的此策,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小宝,你也这样想?”
陈不才怔了下,说道:“臣也这样想……,大王也是这么想的么?”
令狐乐说道:“略阳守将又非傻子,会有那么好骗么?”
陈不才说道:“是啊,大王,臣亦如此以为!既然大王不赞同征西此见,为何不当面向征西将军指出?”
令狐乐淡淡说道:“孤就算给他指出,又有什么好处?不如就让他觉得孤信他这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