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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说话的语气很像他——坦然中带着困惑，困惑中又杂有几分对待傻子的敷衍，细品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理所当然和居高临下。
可这话的内容却像极了李相夷——不，就算是李相夷也不曾狂妄地这么直白。
方多病在旁边差点拍手叫好，幸灾乐祸道：“这浣花剑派何时出了这等女中豪杰？”
李莲花幽幽道：“这姑娘恐怕不是浣花剑派的吧……”
肖紫衿强压着怒气，面色青白，指节噼啪作响：“姑娘有何指教？”
“肖门主刚刚说的话，好像前后没有什么逻辑——人家说金鸳盟所求为何尚不分明，贸然开战恐有陷阱，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呀？”
“不明敌情，不知会否有黄雀在后，单只因为害怕邪魔外道会称霸天下，就草草出兵吗？那这个情报部门岂不是吃干饭的？”
“维护武林公义乃创立四顾门初衷，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二者并无矛盾呀。肖门主这么避实就虚，是因为底下人没查清楚，连累你无话可说吗？”
“怪不得云彼丘今天没来啊，活没干完不好意思露面是吧？”
“姑娘莫要胡言乱语。”纪汉佛赶紧接话，“彼丘他已多年闭门不出，武林人尽皆知。”
“我还没说完呢，纪院主不用急着打断我。”那红衣女子丝毫不给他面子，连看都没看他，只盯着肖紫衿问：“肖门主，人家问的是你，你好好抬李相夷出来做什么？他又不是正确的代名词。”
“再说，这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十年前好像是他中了金鸳盟的圈套，今天你们才要在这里开复兴大会的吧？你这不是举个反例出来打自己脸吗？”
肖紫衿原本气到颤抖，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找不到反驳的词——但听到她嘲讽李相夷，又深觉不可思议，下意识便道：“你质疑我们门主？”
“怎么，不能质疑啊？”那红衣女子一挑眉，“十年前说四顾门惨状全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的人，不是你吗？”
肖紫衿心下大骇——以这姑娘的年纪，十年前不过七八岁，怎会如此清楚地知道陈年旧事？
难道她当真跟李相夷有什么渊源，今日是特意来砸场子的？
肖紫衿像是被人戳中肚皮的猫那样炸起来：“我说的是事实！相夷先是跟金鸳盟签了停战条约，让大家毫无准备，转脸又贸然宣战，仓促之下才会中了圈套！”
“？”那红衣姑娘颇为诧异地看着他：“原来你也知道仓促开战会中圈套？”
肖紫衿一愣。
他本能以为她要纠缠李相夷的话题，预备了一筐子反驳的说辞，这下却被打个措手不及——一肚子狠话硬生生噎了回去，只剩下一脸茫然。
“那敢问肖门主现在知道金鸳盟盟众几何，分坛据点在哪，话事人是谁，安插在各派的眼线有哪些，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又是怎么泄露的吗？”
“我……”
肖紫衿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感到眩晕。
那姑娘一挑眉，接着道：“而且……既然你觉得李相夷不对，为何不当面怼他呢？”
她问得很诚恳，像是真心困惑，反倒叫人哑然。
纪汉佛和白江鹑对视一眼，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搁在十年前，李相夷就是说一不二的武林皇帝——上至名门大派的宗主、掌门，下至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谁又敢当面说他的不是？
“你不会怕他打你吧？”那姑娘看了看他们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惊异道：“你好歹也是四顾门的左护法啊，他就是再怎么霸道，也不能因为别人提了个意见就拿少师出来抽人，那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咯。”
……理是这么个理，但事不是这么个事啊。
李相夷用那种蔑视的神情看着你的时候，你很难不怀疑自己错了。
而他暴怒到失去理智，眼神气场都是要杀人泄愤的时候，谁还有勇气说话啊？
“而且你是看出了金鸳盟的圈套，迫于他的淫威没敢阻止吗？你只是想安稳，不愿节外生枝……”那姑娘轻啧了一声，道：“再者说了，当年你不是也没去吗？这不幸被雷火炸伤的人都还没说什么，一根头发都没少的人倒在这里急着打抱不平。”
“要说起来，四顾门也不是他一个人建的，到底为什么会搞成他一言堂呢？不都是因为你们自己躺着吗？”
“意见不合本就是常事，自己不敢怼他，又拿不出个方案，事后总结经验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只会推卸责任算什么本事啊。”
“关键是，现在又没有李相夷。”
“四顾门主是你，将来带领这些门派去打金鸳盟的也是你——你一问三不知，到时候中了圈套，难道也赖在李相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