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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寿宴后,沈憬便开始着手准备翻修洛河庄。这几日她忙着拾掇东院几处厢房,顺带已将庄子附近的地形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一日她命人在花园里支了个书案,坐在花墙下,沐浴着春日暖阳,凭着记忆中前世庄子的布局画了一版草图,这个庄子要怎么建 ,心里大致有了盘算。
待画完草图,沈憬伸了个懒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微风拂过,阵阵花香隐入鼻间。她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眼小憩……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们忙碌地穿梭在宾客之间,献上最美味的佳肴和最醇厚的美酒。
这是……除夕宫宴。这是她成亲后第一次进宫赴宴。
席间,皇后举杯,与众女眷同饮。
她不过就喝了一小口,其余全悄悄倒进袖子里,不成想还是着了道。
她双颊发烫,感觉一股异样的燥热袭来。她掐紧掌心,勉强保持一丝清醒。趁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席,躲入暖阁。
正当她气息紊乱时,暖阁的门轻轻开启。透过屏风缝隙,隐约可见衣袍一角,这料子……是越州缭绫。
莫非是哪位皇子?
她惊疑不定,不敢发出声音。这时,男人从屏风下方递过来一个瓷瓶。“你中了宫中秘制的催情药,服下这解药,赶紧离开。”
这个声音低沉冷冽,许是那药起了作用,她竟莫名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脑子里如同塞了一团浆糊,双手箍着脑筋试图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颤抖着手接过瓷瓶,不经意瞥见男人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食指甲盖下方有一颗很小的红痣……
沈憬是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蹭醒的。她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浑身漂亮斑纹的棕色小猫。见她醒来,小猫立即跳下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猫。玉面金瞳,气宇轩昂,身姿轻盈矫健。
少顷,小猫又跳到她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脚背,冲她软糯糯地“喵”了一声。
她笑着起身,唤红绫去寻些鱼干来。
片刻后,鱼干送到。小猫一见有吃的,就激动地跑过来,喵喵叫得更是起劲。
春意盎然的午后,长春花墙下,红衣少女一手抚摸着漂亮小猫,一手捏着鱼干喂它。阳光打在一人一猫身上,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裴鄀渊甫一进花园,就看到这一幅养眼的画面。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他莞尔一笑,轻声唤道:“二宝,过来。”
小东西闻声,抬头看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吃起来。裴鄀渊面上有些挂不住。这小崽子,就吃了人家点东西,就不知道谁是它爹了。
沈憬抬头看见他,忙起身相迎,“原来是王爷的爱猫。我还在想是谁家猫儿长得这么俊。”
裴鄀渊几步上前,提起小猫后脖颈,抱在怀里,轻敲它小脑袋,“其实它是猞猁。别看现在跟家猫差不多,其实才三个月大。”
沈憬不由又看了看那团小毛球,眼底闪过丝许惊艳,“这小家伙竟是猛兽,难怪小小年纪就如此威风。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果然是富贵王爷,养的“猫”都是贡品。她先前略有耳闻,某些勋贵人家喜欢豢养猛禽凶兽。没想到今日倒真让她亲眼看见一只。
裴鄀渊云淡风轻道:“大名裴冥椿,小名二宝。”
沈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给爱宠起的名儿倒真是随意,上次那拂菻犬叫三宝,这次的猞猁叫二宝,倒不知大宝是哪只。
“王爷,这名字怎么起得像是个小孩?”
裴鄀渊轻轻抚摸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眸中带着几分暖意。“它是双胞胎中体弱的那只,刚出生时只有它哥哥一半大。它母亲不要它。本王抱回来,派人专门伺候,一点点养大的。算是半个孩子吧。”
沈憬微微一怔,“看不出王爷竟如此心善。不知这名字有什么含义?”
裴鄀渊轻声问道:“你可曾读过庄子《逍遥游》?”
沈憬有些不明所以,笑答:“略读过一点。不知王爷指的是……”
裴鄀渊抬头仰望天空,语重心长道:“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本王希望它健健康康长大,寿数绵长。”
沈憬哑然失笑,“王爷对二宝可真是爱护有加。不过它正是好动的年纪,王爷可要看好了,莫让它跑丢了。”
“放心,本王自有办法。”裴鄀渊手臂往前一伸,一只白鹘从空中俯身而下,堪堪停在他手臂上。“它叫白凤。每次二宝跑出庄子,白凤都能找到它。”
这白凤她倒是有些印象,上次夜里虽没看清,不过她猜应该就是给她传信的那只白鹘。
不过,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瞄了眼他伸出的右手,那食指上的红痣,竟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所以,前世在宫宴上是靖王救了她?她竟不知前世他们还有这一段渊缘。
前世她与靖王并无太多交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已是嫁入齐国公府后的事,但也只是与欧阳衡一起见了个礼。
当时他也算是她的长辈,又是出了名的寡言少语,她与他说过的话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倒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欠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思及此,她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也不自觉温软起来,“说起来见过了二宝三宝,不知大宝是谁?”
她唇角微微勾起的笑,迷了他的眼,仿佛一根羽毛在心间轻轻挠着,麻麻的,让人觉得全身放松。
裴鄀渊略一怔愣,迅速回过神,脸上又恢复清清冷冷的样子,淡淡应了一句,“哦,就是它。”
沈憬顺着他指的方向,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大宝。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鹘。
雪白的羽毛蓬松柔亮,头部高傲地昂起,眼神锐利如刀,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蓦地她只觉心跳加速,胸腔里一阵窒息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