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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将凤阳的坐席移到圣人身旁,另一侧坐着皇后。
柳姒坐在席间,察觉到一道十分明显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转头看去,就见永宁坐在不远处,正一脸怨恨地看着她,见柳姒看了过去,她眼中的恨意更浓了。
自从永宁被圣人禁足后,柳姒已有许久未见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号人了。
她微微勾唇举起酒杯,朝永宁的方向抬手遥遥一敬。
动作可谓是十分挑衅。
永宁气得不轻,但在宫宴上,又拿她也没办法。
柳姒转头正准备将酒杯放下,就见她正前方的谢晏似乎看了她一眼。等她再一眨眼,他仍是盯着他身前的那盘糕点。
什么糕点有那么好瞧?
于是她也低头看向自己桌上的,却并无异处。
身旁柳承明问道:“六妹在看什么?”
柳姒饮下杯中酒,“在瞧这次御厨做的糕点模样不错。”
话刚说完,上头的凤阳语中带笑,话头直落在她身上。
“听说六妹这次也去了洛州,但我方才与阿耶聊起此事时,阿耶似乎并不知情,不知六妹此去是为了何事?”
替永宁出气的来了。
凤阳的话音落下,柳姒身侧的柳承明眼中带着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公主私自离京,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她如何回答了。
柳姒从容不迫,神色自若,“大姐姐有所不知,乔祭酒于阳翟老家有急事,但他老人家年岁已高,经不得马车颠簸,于是六娘便替乔祭酒走了一趟。此事说来也是巧合,我在温县偶遇三哥与子宁时,亦是十分惊讶。”
闻言,圣人问道:“乔卿,可有此事?”
席间的乔丰战战兢兢起身,虽一头雾水却还是替柳姒掩饰,“回圣人,确有此事,因是家中私事,所以并未张扬。”
满腹疑问地坐在原位,乔丰脑中思绪万千,至于柳姒这个“罪魁祸首”却是淡然得很。
既然是私事,那也就没有再问的道理。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能为难柳姒,永宁怎会轻易罢休?
“阳翟与温县相差两百里,六妹怎会与弟弟们在温县偶遇?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说来惭愧,六娘于途中见到许多灾民,他们没了亲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连饱腹都成问题,染上疫病只能等死。
而这样的情形从进了洛州地界遍地都是,六娘身为公主不忍见大齐百姓受苦,去了附近受灾严重的下县只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是杯水车薪,却聊胜于无。”
说这话时,柳姒低眸垂首,神情沉痛而悲伤。
似乎是被她感染,一位亲见洛州惨状的官员不由得悲从中来。
“圣人,臣此去洛州之所见所闻,确与怀淑公主所言相差无二啊。莫说饱腹,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若非实在活不下去,谁愿如此?
公主于温县事事亲力亲为,照顾灾民宽慰百姓,此事温县众人皆知。公主千金贵体本可以不用随吾等一道受苦,却能做到如此,实在令臣佩服。”
殿中众人闻言,不由得对柳姒更高看了几眼。
坐在上首的圣人听罢,也是神情复杂,感叹道:“六娘,真乃仁善之人也!”
柳姒抬手微微拭泪,“圣人,儿方才多饮了些酒,想先去更衣。”
圣人只当她是心中伤心,不想在人前失了仪态,自然同意。
……
今日宴会开在麟德殿,于太液池之西,只几步便可至太液池赏景。此处听不见宴会上的丝竹之声,入眼漫漫夜色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临近中秋,宫中不少的菊花都开了,各色各样,姹紫嫣红。
柳姒顺着花景踱步,石子路难行,平意持着宫灯为她照路。
“谁在哪里!”远远见花丛中立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平意抬高了声音问道。
抬眼望去,那个身影藏在阴影之中,手持一盏熄灭了的宫灯,夜色沉沉看不清面容。
平意拿了灯照过去,“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藏在此处。”
那人听见动静转头朝柳姒的方向看来,隐隐灯火下能见容貌俊郎,气质不凡,只是那双眼睛却是黯淡无光。
他身着绯色官袍站在一片白菊丛旁,一众艳色中,白菊倒在萧瑟秋风中显得更孤洁高傲。
月朵暮开无绝艳,风茎时动有奇香。
手捻一片白菊花瓣,男人脸上带着歉意,“娘子误会,并非故意吓着娘子,实在我双眼有疾夜间不能视物,恰遇烛灯被夜风吹灭,所以便只能困在此处。”
平意见他衣着猜是今夜赴宴的官员,“郎君的侍从呢?”
“听闻秋来太液池夜色宜人,便遣退侍从独自一人观景。不知娘子是哪位贵人?无意冒犯,还望见谅。”
平意:“我家娘子是怀淑公主。”
男人听罢躬身作揖,“臣吏部侍郎王季康,见过怀淑公主。”
柳姒早在男人转身后就认出了他。
王季康,秘书监王礼独子,是淮王妃和王季禾的大兄,官至吏部侍郎。
听说他自幼身有雀目,一到夜里无光便视物不明。
如今见他双眼失焦,想来传闻是真的。
柳姒抬手,“不必多礼,想来离宴散还有些时候,既然王侍郎行动不便,等会儿我便唤了宫人来,以免侍郎错了宴席。”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另一个跋扈的声音。
“柳姒,你还真是生性浪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