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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睛养了会神,然睁开眼之时,他却看见阿绯还站在刚刚进来时的位置,表情呆滞,不,不是呆滞,应该是在赌气。
“怎么了?”他起身,用手臂撑着床边道:“你好像不大高兴?”
“没,没什么。”阿绯慌忙将头转到一边。
她明明就是不高兴嘛,他心想:可是她为什么不高兴?哦,对了,我知道为什么了。
“你是不是还是想服侍邱鱼啊?”他道:“没关系,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等邱鱼回来了你回去便是。”
阿绯沉默了一会,嘟着嘴道:“这是教主的命令,你以为我一个丫鬟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那我给教主说咯?”他道。
“别。”阿绯忙道:“你要去说,教主会觉得我一个小丫头还挑三拣四,不想服侍他儿子,他肯定会生气的。教主一生气,可没人敢担这个后果。”
“哦?”他寻思了一下,低声问道:“这个教主是不是很厉害,你们是不是都很怕他啊?”
“教主当然厉害了。”阿绯撇了撇嘴,说的更低声:“至于怕——谁不怕啊,难道你不怕?”
君如珪呵呵一笑,阿绯说的对,想起刚才被君不恶上上下下注视之时,他心里的确是怕的。
——不过以后只怕他终有一日会和这个教主面对面决战,所以以后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要提高的。
“哎,那这样吧,”他想了一会,侧身用手支着下巴道:“你先在我这儿呆着,等过一段时间,我看教主那天心情好了,我再提这件事好不好?”
听了这话,阿绯的表情虽然还是不乐意,但神情微微放松,点点头道:“好吧。”
这两日他便在这地方住下了,虽然说还被安排了另外两个丫鬟,但他还是感觉阿绯比较值得信赖,于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她在一起,有事没事也都跟她说话。他想对阿绯打听一些关于污血教的事,无奈阿绯不过是个丫头,知道完全有限,而且在她心里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就是邱鱼,所以无论他对她提出什么问题,她都有本事将话题转移到邱鱼身上,比如说邱鱼原来有个大名鼎鼎的外号名叫秋水神射,此名一出,天下用弓之人无不甘拜下风,而且他身后负的那张白弓也非俗物,乃是他师父用十年功夫花费无数精铁宝器铸造而成。而且他从前身边还有一只从魔焰山抓来的神兽,乃是一只浑身纯白的大老虎,名叫白龙,不过在上次岣嵝山之战中,那白龙不幸牺牲了。
听到此,君如珪心想,难怪回来的那一路上邱鱼都十分不爽,原来是这个缘故。
当然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琐碎的东西,总的来说就是邱鱼箭术厉害或者邱鱼人好,反正就是这个好那个好什么的,天下没几个人比得上,他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听,不过听到后来也没兴趣了,她一提起邱鱼他就开始打瞌睡,这样一来话题就终结了。
而这些日子除了无聊之外,就是要吃君不恶给他带来了一大帮滋补药材和各种珍禽异兽做的美味佳肴,一开始吃得还不错,到了后来也吃腻了,而且整日呆在这地下,也觉得憋的慌,他真想出去走走,可是黑水宫哪里是他能来便来能走便走的,所以还是得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听阿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说着邱鱼的好处。
终于,有一日,君不恶那边派来了人,说要给他举行册封少教主的典仪。
虽然说典仪不过是走个流程,但君不恶办的却很是隆重,大约也是为了庆贺污血教成功将君如珪救出,君不恶自己后继有人了。
这一天一大早,他就起来打扮:先是焚香沐浴,然后开始穿衣服,一共穿了好几层,里面没有什么可描述的,都是或白或灰的绸缎衬袍,最外面一层穿的是一体浑黑的绣着奇怪暗花纹饰的阔袖长袍。当胸之处绣着和大厅墙面上悬着的火焰骷髅头一模一样的图案,看上去有些诡异狰狞。左右袖口系上一条鲜红似血的长带子。头发都梳到顶上,用一个白银雪鹖冠别上。完了他在镜子中照了照自己的尊荣,只见里面之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风流倜傥,还真是个不错的皮囊。
这个少教主看上去不错,不过也不知我原来长什么样子,他瞧着镜子里的君如珪寻思道:想来应该想来不会比这个差吧。
打扮完毕,他随一帮教众来到那日见君不恶的大厅,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人。
等了会,巨钟镗镗镗响了三声,君不恶从大厅后门走进来,众人说话声立即停止,仪式开始。在肃穆的礼乐之声中,他按照来之前被教授的仪程形容谨肃地从大厅门口一步一步走到正中央端坐的君不恶跟前,对君不恶先三叩九拜,朗朗背诵了一段对君不恶和污血教誓死效忠的誓词,之后又听了一边的仪官高声唱了一段抑扬顿挫又很难听懂的文字,完成之后,周围的人跟着对他三叩三拜。
完毕,君不恶站起来,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剑,慢慢朝他走过来。
“这是你的剑。”君不恶站在跪在地上的他的面前,双手捧起那柄长剑,缓慢而冷肃的说道:“它名叫裂境,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是我从前的佩剑,我现在将它交给你,作为恭贺你成为我的继承人的礼物。”
“而你,”顿了一下,君不恶继续以这样声调道:“从此将成为我污血教的少教主,下一任教主的继承人,自今日起,你将带着这柄剑,和我君不恶一同带领污血教,砥砺前行,披荆斩棘,终有一日,复活魔王,荡涤乾坤,席卷天下。”
此言一毕,君如珪举起手来,从君不恶手中恭敬地接过裂境,高声回应道:“我君如珪感谢父亲信任,从今日起,我将接任我污血教少教主之值,并带着这柄剑,与父亲一同带领污血教一路砥砺前行,披荆斩棘,终有一日,复活魔王,荡涤乾坤,席卷天下!”
君不恶听罢,仰头大笑,并道:“很好,很好。”随后,他又转身对着弑神护法贺光一肃手,道:“从今以后贺护法会成为你的师父和教导,教授你全新的剑技,术法,以及我污血教的教律,你每日必须跟着他勤学苦练,万万不能偷懒,不然贺护法可不会看你是少教主,同样会按律严惩不贷。”
说完,贺光朝前走了一步,步出人群,朝这边微微颔首致意。
而君如珪跟着朝贺光低头叩首,并高声唱了一声:“君如珪拜见师父!”
之后,君不恶又说了一些话,无非是让大家团结起来振兴污血教,并打败四大门派这帮的敌人,想尽办法复活魔王和魔人的国度云云,说完之后,下面的人的情绪被激发到最高处,一齐振臂高呼:“魔王万岁,教主万岁!!……”
整个仪式进行了大约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仪程结束,所有人陆续离开大厅,最终只剩下了君不恶和君如珪两个人。
君不恶朝君如珪做了手势,示意他跟自己来。
他跟着君不恶走入大厅右侧的一道小门,行了一段狭窄的地道,抵达一扇石门,君不恶在石门前的机括前一扭,石门打开,又行了一段路程,最终抵达了一个类似于书房的房间。
书房布置得很简单,无非就是书桌木案,书架屏槅,香炉花架之类。
一进屋,君不恶便坐在书桌旁的太师椅上,开始对站在一边的君如珪讲话:
“我虽然对于你忘记从前之事并不介怀,但是你作为我的儿子,一些从前的东西还是必须要知道的,虽然有些事并不紧要,但更多的,对于我们是不可忘却的经历和深刻的教训,如果知道,对于你理解为父我以及污血教有更多的帮助。”
君如珪微微颔首,道:“孩儿也一直想回忆起从前的事,可惜一直想不起来,所以心中一直耿耿,父亲能告诉孩儿,那是最好不过了。”
“你今年二十三岁,”君不恶微微垂眸,开始讲述:“出生于赤水洲一个村户家庭,你母亲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所以直到你十岁时,我才接你回来。”
“而你回来时,”说到这里,君不恶的面色变得阴沉:“你的两个哥哥先后死在了玄晟门和听天阁的人手中,为此,我一直想要为你两个哥哥复仇。”
听到这里,君如珪心里明白了:难怪君如珪十岁才被接回家,原来是君不恶其他儿子都死光了,没人继承香火了。
“因为我的愤怒,复仇行动非常激进,”只听君不恶继续诉说:“为此我触怒了四大门派,在你一十五岁时,他们四家联合起来进攻我君家堡,在数日的激战之后,他们最终攻破了我的堡垒,接下来,他们杀光了我君家堡几乎所有人。”
“不过我成功逃脱了,”说到这儿,君不恶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当然,很幸运的是,你也逃脱了。”
“四大门派对我君家堡的屠杀将我更加看清了这些名门正派的真实面目,他们虽然在世人眼中是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但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残忍阴险的野兽,”顿了顿,君不恶继续以沉冷的声音道:“不过虽然那一次我逃得狼狈,但是,当我和那帮人在殊死搏斗的一刻,我却意外听见了一句话。”说到这里,君不恶的眉头忽然压紧,瞳孔亦收缩紧束,似乎沉浸如当时的情形,只听他慢慢道:“那句话,改变了我今后的人身,——它声音不大,却在我几乎陷入绝望之时忽然响起来,就在我耳边,好像是一个妖鬼在呓语,又好像是神祗降临人间的救赎,它反复地回响,那就是:我是魔王无间,让我回来,我将为你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