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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昏黑, 寒月凄白，周章的面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此事容老夫慢慢禀告。”
陈溱听他此话, 知其中必有文章，心都惊颤了起来。
周章向二十来名侠士逐一道谢逐一安顿，又命家丁将儿子带下去，这才对陈溱道：“小女侠随老夫来。”
周家的几个家丁打着灯笼在前面开路, 昏黄灯火在寒夜之中映着周章叹出的白雾，他道：“实不相瞒，老夫家中的这两个匾额是前些年才换上的, 取名的那个人叫沈溪。”
“哪个沈, 哪个溪？”陈溱问道。
“是沈腰潘鬓的沈, 一溪霜月的溪。”
陈溱指尖微攥。
那是母亲的姓氏沈, 落秋崖山门匾额的溪。
“他原本就叫这名？”陈溱问道。
周章喟叹道：“这老夫就不清楚了。寻常奴婢的卖身契上会有本名，但那沈溪是以罪人身份入的奴籍，名字便也隐去了。他本名叫什么，恐怕只有官府的人才知道。”
罪人，奴籍，官府。
夜风穿林而过，陈溱的心口上下起伏。
周章继续道。“我那大儿子周荣从小就调皮，不好好念书, 最爱和跟别人上山打兔下河摸鱼, 他十岁那年, 老夫与拙荆商量，准备给他找个伴读。
“这樊城之中，能供得起孩子念书的都是富贵人家，谁愿意把宝贝儿子送来做个侍从家奴？贫苦人家倒是愿意, 但与荣儿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是些从没念过书的，得从识字启蒙学起，老夫觉得不妥。
“光启元年冬天，熙京有个官老爷乞骸骨回到了老家樊城，带过来了一众家奴。樊城的宅院不比熙京的府邸阔大，官老爷用不到这么多下人，索性转卖他们的卖身契。
“老夫想着熙京是大邺都城，那老爷是大邺的官员，他家中的侍从里指不定有博学多才的，便去瞧了瞧，果然找到了一位能识字、会习武的少年，便是沈溪。”
西，熙京。
能识字，会习武。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四周阒寂，陈溱忽然想起一些久远到早该忘记的事。哥哥总喜欢抱着她给别的小孩儿炫耀，好像有个妹妹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人们回想起三四岁前的事，总容易生出庄周梦蝶之感。但事易褪色，情却难移，旧事或许是虚妄，可那眷恋依赖之情依旧无比真实。
后来长大了些，哥哥经常带她在落秋崖附近玩耍，她在静溪摸鱼被水冲走了鞋，哥哥背她回去，累得第二天吃饭都不想下床。
同气连枝，他护着她的，又何止七年前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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