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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沈眉庄居所。因上次在圆明园,华妃被甄嬛设计大闹了闲月阁,从而叫皇帝将沈眉庄从被幽禁改成了禁足的待遇。寝殿内,沈眉庄默默地绣着一个虎头靴,采月见她长久未活动身子,便递过去一杯菊花茶道:“小主,好歹休息一会儿,这刺绣做多了仔细眼睛疼。”
沈眉庄低着头,边绣边道:“小孩子长的快,陵容月份也大了,我是做姐姐的,总得提早为她的孩儿预备着。对了,这几日她身子如何了?”说着抬眸瞧了一眼采月。
采月将手中茶盏放在桌案上,笑道:“听小贵子说,这几日精神头倒是好多了。每日里也不像从前般一睡便是四五个时辰了。”
“那便好。”沈眉庄望望桌案上的红梅插瓶,情不自禁感叹道:“只有望见陵容送的这红梅插瓶,我才能回忆起一星半点的从前时光……可叹世事,当真如白云苍狗,回首间,净做断井残垣与物是人非之貌。”
采月见她情绪又陷低落,忙转移她注意道:“小主,尝尝这金丝皇菊茶吧,听小贵子说,是容妃娘娘亲自在圆明园的菊园中为您采摘炭焙的,不仅香气清幽,而且汤感醇滑呢。”
沈眉庄唇角这才缓缓荡起一抹弧度,重新恢复淡然心境道:“今生能遇见陵容和嬛儿,我已是十分知足了。”
“小主,差点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采月正要去收整床榻叫自家小主午睡一会儿,忽想到小贵子临走时好似还特特交代了几句叮嘱,忙回道。
“何事?”
“容妃娘娘说,近日因为皇上为她延请来诊脉的太医多了,不免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说此刻宫外正传京郊某些偏远地区出现了几例时疫,虽是传言,但此事紧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叫咱们小心日常使用的衣物,宁愿沿用些旧物也不可去用那些旁人送来的来路不明的器物。”
沈眉庄想到上次在圆明园时华妃的毒杀,眸光微暗道:“我晓得了。陵容既这么说了,想是自有她的道理。从今日起,你和采星都谨慎着些吧,小心无大错。”
“是。”
两人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明媚的笑闹声。
“这边,这边,在这儿呢。”
“这两枝梅花最好看了。”
“小主当心啊。”
“抓不着,抓不着。哈哈。”
“快点,快点。”
沈眉庄侧耳倾听了会儿,只觉许久没有听到这么美好的笑声了,不由便扶着采月走到了门口去看。掀开门帘后,只见庭院中,一个小主打扮的少女怀中抱着一把红梅正在与三四个宫人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鹅毛大雪不停地落着,几人却完全不在意的大声笑着,跑着,不由就看呆了沈眉庄,她不错眼的盯着,良久,方缓缓道:“你看,这样好的笑声,我很久都没有听过了。”
采月顺着她视线往庭院里一瞧,赫然是那位年纪还小,尚未侍寝的淳常在。
她看着淳常在等人玩的开心,面上闪过一抹对自家小主的怜惜,转首安慰道:“容妃娘娘和莞贵人送了好些炭来,奴婢给您烧上吧。”
沈眉庄眸光凉凉道,“烧不烧都不打紧,暖得了身子暖不了心。”说着放下帘子重又进去了。
碎玉轩。
甄嬛带着槿汐拿着一把白梅进了宫殿。
御前的小太监见到,忙笑着恭迎了一句:“小主回来了。”
“嗯。”甄嬛笑着点了点头,槿汐一边替她脱下斗篷,一边将她手中的白梅拿去插瓶。皇帝在一旁的软榻上一面抄写诗词,一面头也不抬地道:“你不是要看院子里的白梅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雪景看久了倒是眼晕,四郎本是好意在园子里种植白梅,可是一下雪倒是与雪景融为一色,倒看不出来了。”甄嬛坐在皇帝对面,语调轻快的笑道,说话间槿汐将插好的白梅插瓶送上,甄嬛笑着接过,摆在案头。
皇帝顿笔望她道:“那有何难,朕再让他们把倚梅园的红梅移些到你宫中来。”说着笑了一下道:“不怪你与容儿是好姐妹,她也最爱红梅。”
甄嬛垂着眸子笑意微窒,随即迅速假做嗔怒地试探道:“四郎这话好没道理,说的嬛嬛倒好似样样都要学安妹妹一般,嬛嬛不依呢。”
“妮子牙尖嘴利,朕何时这样说过了,朕只是说你们性情相投罢了。”皇帝笑着为自己辩白了一句,接着又提醒她道:“咱们二人单独叙话时,朕知你与容儿是姐妹情深,才不愿尊呼她位分与她显得生分,可若旁人在场,可万不能被人抓住了话头,不然朕到时是维护宫规好呢,还是维护你好呢?”
“臣妾自不会叫皇上左右为难。”甄嬛笑容颇有些勉强道。
“妮子是吃醋了吗?”皇帝握了握她手,调侃道。
见她仍是闷闷的,便语重心长道:“嬛嬛,朕膝下子嗣不丰,容儿她是你们这批新晋宫嫔中第一个有孕的,朕此次厚待她,也是想叫你们都沾沾她有孕的喜气。但你放心,你若将来有孕,朕亦会立刻晋你为嫔位。”
安陵容阴差阳错被晋为容妃,四妃尊位再不可动摇分毫,甄嬛向来被皇帝格外偏爱,要说心中真的毫无芥蒂,又怎么可能呢?然而,事已至此,能得皇帝亲口许诺一个嫔位,已是万幸,想着便温声对皇帝道:“四郎,嬛嬛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便别无所求了。”
皇帝对甄嬛虽存了几分为平衡后宫而生的利用心思,却绝非全无一丝真情在,是以听她这么真情实感的倾诉内心,心中不禁也生了几分愧疚之情。不由就安抚她道:“嬛嬛,你放心,四妃之位虽已是定数,可妃位之上还有贵妃,待来日你产下皇子,朕再大肆晋封一些老资历的妃嫔,那时,便是将你封妃,又有何难?”
“四郎……”甄嬛颇为感动,情不自禁唤了他一句。
见她神色转圜,皇帝方安心地换了语气道:“哎,你不是让朕专心抄写诗词的吗?怎么反倒说些胡话来乱朕的心呢?”
“哪儿有四郎这么赖皮的?自己不专心反倒来赖人家。”甄嬛假做不悦,微微侧首,流苏在耳边轻荡了下,配上她雪白的肤色,既俏皮又美丽。
皇帝也不去哄她,只道:“若不是方才下棋输了你三招,此刻也用不着在你这儿受罚了。”
“四郎一言九鼎,可不能在我小女子面前食言啊。”甄嬛娇俏的望他,说着转身将一侧的明黄色寝衣拿起道:“好啦,嬛嬛不是也在为四郎裁制冬衣做贺礼吗?”边说边开始缝制起来。
每当此时,皇帝便愈发能分辨出发妻与甄嬛的不同来,宛宛性情是极致的温柔娴雅,嬛嬛大多数时候虽也温柔,但性格中偶尔还是能看出点娇俏和倔强的影子。
至于容儿……皇帝想了半晌,虽觉安陵容就像是此间的另一个宛宛,但自从她回宫那日劝慰自己要为天下万民率先保重自身后,又深觉仿佛拿宛宛的存在也再框定不住她的灵魂了一般……
《论语 阳货》有曰:“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
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言至坚者磨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君子虽在浊乱,浊乱不能污。”
皇帝脑海中不知不觉冒出这两句话来,虽则是十分硬朗、形容人品性高洁、不受外物影响本心的词句,但皇帝莫名就是觉得,假使放任他的容儿不管,总有一日,她终要蜕变成一个叫自己完全认不出的、洒然若仙的风流人物。
她的眼光不在后宫的蝇营狗苟,而在四海山川的无尽风物。这一认知,既叫皇帝欢欣她的与众不同,又叫皇帝惶恐她越发的明见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