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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咱们是，别人都不是，”绮玉亦未说谎，红楼女子虽是不凡，却只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算神仙之流。
“这倒是奇了，”黛玉笑道，“既同是仙女，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也没你这枯木逢春的本事。”
“只因你在转世路上多饮了几碗孟婆汤，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孟婆汤不仅能洗去记忆，亦能脱去仙力，你现在与寻常凡人女子也无甚区别。”绮玉回道，这都是她想好的说辞，自然张口就来。
一句玩笑话却是动了黛玉伤心处，“呸，那孟婆汤是什么稀罕物不成，我偏要去多饮几碗？定是你刁钻，不曾饮孟婆汤，以至这些年身魂不相合，如今到编排起我的不是。”黛玉回道，念及伤心事，不免又落下泪来。
“妹妹别哭，都是我的不是，”绮玉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只见妹妹哭了，忙道起歉来。
黛玉的眼泪止不住，听母亲说，姐姐出生时与普通孩童无异，不哭不闹，只思饮食，还更健壮些。可到两岁还不会言语，他们才发觉问题，三岁那年家里来了个癞头和尚，说姐姐天生无魂无魄，不过是一副皮囊，本不该在这世上，父母严令下人讨论此事，可母亲逝世父亲患病，下人们又传起这些言语来。
说是她们姐妹生辰不好，犯了忌讳，这才一个无魂无魄，一个体弱多病，甚至母亲患病也有人传是他们姐妹妨克的。
“好端端的你为何不饮孟婆汤，若是喝了，也不至于”黛玉哭得愈发利害，什么安慰言语都苍白无力，绮玉只能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拍她后背，也悔这蹩脚的借口。可话既已说出，便没有反悔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圆谎。
“因为因为我要报恩，”绮玉道，又编出一段故事，“留着记忆是为了记得恩人，才好回报不是，我也不知不饮孟婆汤会这般，若是知道必多吃几碗。”
“你既是为报恩才投胎成人，又有这般能为，那便报恩去吧，想来你也不愿困在这儿，我也不碍着你报恩，”黛玉哭泣渐止，言语却还不客气。为那癞头和尚所言，她牵挂许久，想来姐姐心里应该只有那恩人罢。
“啊？”绮玉有些许茫然，一时不明白事情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的恩人是你啊1
“我？”黛玉问道。
“就是你，”绮玉索性讲个完整的故事取信黛玉，“我原是生长于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你是赤瑕宫神瑛侍女，得你甘露灌溉我遂得脱去草胎木质修成人形。见你下凡便跟来，护你一生平安喜乐，亦偿还你灌溉之恩。”（注6）
其余报恩轶事皆为才子佳人，以身相许，不□□于俗套，也只有这一世眼泪换灌溉之恩才有趣，她便二次创作，套在自己与黛玉身上。
“难怪你能让这枯木抽枝，若是仙草也说得通了，”黛玉忖度着，又道，“既是灌溉之恩，也是那神瑛侍女，转世非本人，我亦都不记得了，原不该受你报恩。”
“我下凡是为报恩，想护你却因你我一母同胞，多年姊妹，你待我好，我亦是。”绮玉对过去有模糊的记忆，自己虽年长却是天生痴，母亲和丫鬟婆子无微不至地照顾，只是她口不能言，总有不周到之处。黛玉像是和她心灵相通，总能知道她想吃些什么，她虽为长，这些年却一直是黛玉照顾她这个姐姐。
初觉此为红楼世界，她想护着黛玉皆因喜爱书中角色，忆起模糊旧事后，却真心将这个小姑娘当妹妹疼爱。
“既是如此，那就不要再提什么报恩不报恩，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姊妹，”黛玉板起小脸，严肃道，“你既是仙草化身，此前又身魂不合，对人情世故定不了解，虽有奇能，也要小心才是。”
林·草木化身·不通人情·绮玉只得应下，好容易才哄好黛玉，不想她再为此落泪。
且黛玉所言也不错，她确是不通人情，现在社会本就人情淡薄，加之末世不讲情理，基地亦是依法治理，现在则不同，她异能还弱，暂无自保之能，依从人情世故也是应该。
“如此便好，”黛玉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两人又聊了许就方才睡下。
绮玉不多时便沉沉睡去，黛玉一时却不安枕，想与姐姐说说话，看她睡熟也不忍心打扰，满心想着什么仙草，什么甘露。
母亲早逝，又拜别父亲许要几年不能相见，虽有姐姐却不言语，与孤身一人也无甚区别，有多少凄凉悲苦无处诉说。不管她是什么神仙妖怪，都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外祖母虽然疼她却更是贾府的老太君，姐姐就是她在这异乡唯一的亲人。
听着耳边轻微的呼吸声，黛玉终是睡去，一如从前许多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