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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店面狭小,前后只有两间,除却一前一后负责招揽顾客的大厅与存放酒水的库房外,索青娘还在中间设有数层隔断,从本就不甚宽敞的铺面当中硬挤出他们母子二人日常饮食起居的厨房与卧室。
酒足饭饱从食为天出来,稍稍抬腿朝右手边斜向前迈出几步,便行至索青酿门前。
掀开用以阻隔蚊蝇的帘子便来到酒馆前厅,穿过两侧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走进隔断玄关,便来到生火做饭的厨房。
顺着灶台朝左手边行去,便来到小伢子日常起居的房间,只见里边摆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诸如快要坏掉的鸡毛毽,就要秃顶的猪毛刷,让本就不大的房间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原路返回顺着灶台往右手边行去,还未走到索青娘房间门口,便已嗅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幽幽暗香。
顺着幽香寻觅而去,握住房门把手轻轻朝内一推,粗糙干裂的榫卯不情不愿的发出一声细微嘶鸣。
此时,门被推开一道缝隙,被困在里边的淡然幽香失去束缚没了阻拦,似是被禁足的骏马,又或是被困在笼中的鸟儿,在这一刻终于打破桎梏冲破牢笼,带着动人的生命力扑鼻而来。
前后均有隔断故采光不佳,卧室稍显昏暗,顺着门缝朝内看去,映入眼帘便是一张陈旧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把铜镜,镜面朦朦胧胧只能看个大概。
而索青娘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当中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像,心思却不知早已飘向何方。
这段时间以来,她很苦恼。
丈夫因病早逝,辛辛苦苦拉扯长大,曾被自己寄予无限希望的小叔埋骨青山。
一连串的沉重打击,让这个坚强的女人对生活逐渐开始麻木。
她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在睡意惺忪的梦中突然转醒,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寂寥与黑暗,回想先前种种一时间五味杂陈,那猝不及防的心酸从眼角弥漫开来,不由得让人感慨一句,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原本她以为,萧瑟枇的出现就像是自己乏善可陈好似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当中,一缕掠过水面掀起点点涟漪的微风,过了,也就过了。
可谁又能料想到,那日夜间,小巷偶遇,安静的夜晚仿佛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二人而已。
低沉的脚步声、绵长的呼吸、沧桑当中带有些许温柔的嗓音,似乎就连这夜风都来撩拨自己颤动不已的心弦。
以及最重要的是,他对待几个孩子的耐心与宽容。
在那稍显逼仄的小巷当中,索青娘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
夜阑风静,可心湖中的縠纹,却一圈一圈儿不断晕开,让人心神悸动。
回过神来的索青娘打开梳妆台的夹层,从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绢帛布料,四角摊开里边放着一对儿绿松石为主体,纯银流苏制式的耳环。
原先与之配套的还有簪子、手镯、项链等等,这些原本是她当年结婚时的嫁妆,后来孤儿寡母生活不易,为了补贴家用就这样一件一件贱卖了出去,而今就剩下自己最喜欢的这副耳环。
索青娘拿起一只耳环动作有些生疏,试了好几次这才勉强戴了上去。
左右回头看着镜子里边模糊不清的轮廓,纯银流苏在碰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煞是好听。
这一刻,索青娘仿佛回到从前嘴角漾起一丝笑容,原本苍白的脸颊不知在何时,悄悄染上一抹动人的绯红。
可······
不知为何,索青娘整个人骤然僵在原地,随后默默摘下耳环。
嘴角的笑容逐渐敛没,脸颊上的绯红迅速消散,肤色苍白更逾从前。
这就是你的命,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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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现在正值农忙时节生意冷淡,可食为天前期攒下的优质口碑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每天照顾生意的新老顾客只多不少。
此时中午用餐高峰期刚过不久,身为店小二的萧瑟枇正卖力的收拾着满桌狼藉。
作为前台掌柜的张夫人则眉开眼笑的擦拭柜台,心中默默估算起这忙活一上午的营业收支。
偶然抬头视线掠过门口看向店外街面,起初并未在意,可随后心中一怔反应过来,不知何时那斜对门的索青酿,正扭扭捏捏朝食为天的方向走来!
心思聪慧的张夫人并没有主动声张,反而脑袋稍稍一偏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只用那眼角余光悄悄看向门外。
两家店面中间只隔了不过二三十步,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
可索青娘犹犹豫豫走走停停,往往刚行出几步就在原地驻足,脑袋微垂嘴角颤动像是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甚至好几次都转过身来似要折返回酒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索青娘终于走到食为天门口,看着正在店内正忙到上蹿下跳的身影,深吸一口气掩下心中所有的犹豫迟疑和局促不安,轻咳一声后低声问道:“萧公子?”
“嫂子来了!”听到声音姬旦停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向门口:“快请进,里边坐!”
尽管先前已经演练无数次,可等实际面对萧瑟枇,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索青娘就觉自己心跳加速,就连这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甚至都有些后悔方才摘下了那副绿松石的耳环。
“我,你······”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一起,以至于索青酿说出来的话来都变得有些凌乱,于是乎心中羞赧之情更甚。而那稍显苍白的面颊登时便染上一抹红晕,如此一来则腔调更低:“是,就是·····”
“来了,也不枉我平日里那些有意无意的开导!”张夫人低着头嘴角一丝弧度闪逝而过,在暗中竖起耳朵生怕遗漏半点细节。
在听到索青酿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和侯爷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两句“快请进,里边坐”这种没有新意的客套话,张夫人不由得心中感慨一句:“还差些火候,眼下该自己出面打个圆场了!”
“妹子,你怎么来了?”于是乎,张夫人像是才发现索青娘到访食为天一般,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满是惊喜,说话间快步从柜台后边走出,挽住后者手指不由分说引进门内:“咱姐妹俩可有一段时日没聚在一起了!”
不多时,在张夫人的各种旁敲侧击和同为姐妹的循循善诱下,索青娘很快便吐露来意。
初夏时节,索青酿的原材料桑葚已彻底成熟,并大规模上市,而自己今年应老饕们的请求打算多酿些酒水,可自己一个人采购运输这些粗活难免有些吃力,思前想后这才决定请萧瑟枇自明天开始前来酒馆帮忙一段时日。
张夫人看着应允下来,并且屁颠屁颠将索青酿送出店门外的萧瑟枇,长舒一口气。
路已经铺好,该怎么走,就看侯爷您了。
至于差下的那些火候,该如何去升温,得靠侯爷您亲自把握了。
转身欲回柜台,却瞧见自己自家男人正端着个大水杯忙中偷闲从后厨跑到前堂透气。
出于女人与生俱来的八卦欲,张夫人努了努嘴指向门外。
心领神会的张有福当即抻长脖子,悄悄看了一眼正在街道上边尬聊二人组。
丝毫没有领悟到自己老婆沉浸其中并且急于分享的那股成就感,而是灌了几口茶水后毫无来由甚至有些大煞风景的感慨一句:“索青娘好是好,可这性子是不是太冷了些。”
“你知道个屁!”张夫人翻了个白眼顿时兴致全无,顺势接过自家男人手中的水杯,又往里边放了些今早新买的茶叶,毕竟后厨燥热没个降火的东西,这身体可吃不消,而后一边续水一边说道:“我能看错人?”
说到这里索青酿压低声音:“你以为索青娘真的性子冷?”
别看表面是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
可里边却包了一团瞬息之间就能将万事万物烧成灰烬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