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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湫这三天遭了老鼻子罪,祖泽鸿让她垫后,一开始还以为是让她监督家丁是否有小心思,或者怕有人掉队。
头一天晚上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第二日开始,她就明白了,祖泽鸿是认为她肯定拖后腿,完全不适合打头,且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精兵。
她也的确是拖后腿,除了机械跟着五人跑,有时候晕头转向连南北都分不清。
北直隶平原丘陵河网纵横,小村不断,完全隐蔽不可能,走乡野小路,极其考验行军基本功。
若跟着坡度走势和水流方向走,一不小心就偏离路线了,必须时刻定位自己处于什么位置。
祖家的家丁第二日晚上才告诉他,前面每一队都在河边和岔路口留有树枝指路,自己一天竟然未发觉。
他们这样子也不像匪,有时候还跟巡检司打听是否有校尉或军情信使路过,把巡检司唬得一愣一愣,连连指路,也避免暴露。
第三日进入顺天府地界,张湫已经站不住了,从马上下来直接跪地,想必打头的那两个校尉比她还不堪。
祖泽鸿的确没预想到校尉的承受能力,他出发的时候问是不是家里人,就是在确认是否有连续远距离奔袭能力。
祖家的家丁大多都不识字,但比任何人都贼,他们必须是斥候出身,想入家丁队伍也先得去做两年斥候。
军队打仗的本事大小与武将有直接关系,辽东平原来回两千里,斥候战从未停歇,偷袭隐藏本事好,远距离行军看山识水更是基础。
别说三天,他们经常出门一个月,活下来的都是狼,祖泽鸿让张湫挑机灵的校尉,她也的确挑了两个机灵的,但第二天就废了,行军时候还得别人牵马,他们都爬到马背垫着衣服跟随。
这样的人到京城去开路探消息是做梦,第三天黄昏绕过固安县城到北面卢沟河等候集合,两个校尉下马后双腿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两名家丁帮他们恢复了半天,抬住架起来还是一直抖。
祖泽鸿哭笑不得,今晚很重要啊,浪费一晚上,就得浪费一天一夜,白天不可能在京郊出现。
固安东北二十里,距离涿州、良乡都是五十里,那距离黄村也是五十里,刚刚天黑,后面跟着的两队就到了,最后一队张湫到戌时末追上来。
祖泽鸿没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把两个校尉抬到马上,全部换鸳鸯袍上官道,他们必须找到隐藏这么多马匹的地方。
顺天府无论藏多少人,距离京城越远越藏不住,反而越近越好藏,他们只能到良乡和黄村中间的官道两侧寻找地方,哪里的卢沟河夏季来回改变河道,两侧树木多且没有百姓路过,说不准就靠近黄村了。
官道上一群人骑马当然没有跑,黑暗中一溜前行,一个时辰后,已经看到良乡城上守城的火光。
张湫忍着不适到祖泽鸿跟前,“将军,属下慢跑一会恢复体力,子时到京郊,属下得到北城联系城门外官驿的人。”
祖泽鸿都快睡着了,闻言淡淡说道,“用不着了,你明天入城吧,明天白天兄弟们休息恢复体力,晚上干活。”
张湫正要回答,前面作为探子在三里外开路的士兵突然跑着返回,“少爷,巡检司。”
两人一惊,这地方怎么有巡检司,顺天府巡检司两道,一道在京城周边五里,一道在府界,京畿重地从不随便设卡。
祖泽鸿下马向前跑了几百米,前面另外两名士兵才骑马慢慢返回,为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奔马。
临时路卡旁边的篝火非常亮,但他们并没有像别的巡检司有哨棚、拒马,就是在路边随意搭了个简易帐篷,十个人轮值,八个人打盹睡觉,两个人专心致志点火。
望远镜看了一眼,祖泽鸿马上放下,黑暗中眼神有点惊诧,不一会又抬起望远镜,看了一会缓缓退走。
下令所有人离开官道,马匹故意到小河中,以免留下马蹄印,顺着小河走了一个时辰,又返回卢沟河了。
河水到马匹腹部,黑暗中渡河,又向北走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一个树林密集的丘陵地。
这里距离黄村应该不到二十里,因为连弘仁桥都在视线中。
士兵们趁黑卸下马鞍,轮流到河边饮马,祖泽鸿才问两位校尉怎么样,自然没有得到放心的答案。
张湫在旁边很惭愧,祖泽鸿一句话让她瞬间提起全部精力,“刚才那哨卡不是巡检司,是锦衣卫,应该是与董二哥一样的另外四个百户官,那边只有十人,那就是京郊四县良乡、固安、东安、武清都有锦衣卫在设卡。”
“骆养性在防备将军回京,以免他无法控局。”
张湫答的很快,祖泽鸿却哼哼笑了两声,“控局的确是设卡的原因,但袁崇焕的死现场没有任何行凶痕迹,那就不会在官场引起任何波澜,中枢也不允许死人引发动荡。
至于暗处的较量,东林在京城没人了,一个府尹算废物,一个钱龙锡算大废物,还有一个侯恂算超级废物。
他们不会在暗中引起什么动荡,骆养性防备的目标就是我,但不是我本人,锦衣卫设卡有两个目的,一是等到我派回京的人,二是找到我在京城的暗手。”
黑暗中张湫点点头,“骆养性只做好人,这些哨卡只要一撤,抚宁侯就知道您回京了,我们若绕行百里从东西两侧靠近京城,可能就上当了。”
“没错,能想到我不会派人乘坐漕船回京,骆养性已然摸准我的脾气,这种老好人看似没有敌意,却有超强的控局能力,我需要给骆养性脱身的理由才能行事,否则他就把我卖了。你和两个校尉都不能露面,一到京郊必定被认出来,北城居贤坊的校尉估计全在京郊周围,这四个哨卡就是提醒咱们别绕路,有事好商量。”
张湫没有祖泽鸿这么快的判断能力,她得想想。
祖泽鸿靠在包裹上,也得再想想,内心早骂了一路,老子实在没想到,骆养性这个指挥使这么会做官。
不愧是清朝第一个总督,公关做到两朝的人物,像狗皮膏药一样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