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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砚点头,他自然清楚,那摩崖石刻从前朝便流传至今,非常有名,乃着名游记诗人所着。
他不想被黄县令看贬,当即脱口而出,将其流畅地背诵了一遍,“大澳以凌云七峰连光羽为入口,港东以凌云狄奇峰为分界。港西以南光羽”
黄定洲温和地看着他,“很好,那么我们就从大澳开始作为锚点,根据文字的描述,将其画出来。”
他提笔,也示意谢玉砚跟着学。
谢玉砚心中有所触动,他此刻对黄县令的言辞已经信了大半,内心的震动,令他无暇顾及这些一闪而过的小情绪。
在黄定洲的循循善诱,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一一对应的教学下,谢玉砚画出了一幅连水港的堪舆图,整个地图,脉络清晰,一眼就能看出来。
黄定洲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在一旁,将连水港的每月船运起始地数量、客流总量、吞吐总量、税赋总数等等内容,都详尽地背诵出来,让谢玉砚另取一张纸,做计算,画出每旬平均量的曲线图表,然后让他去掉最高值和最低值,重新计算出加权平均数,再让他将这数据记录到对应的位置。
谢玉砚不明白计算这些的意义,不过,他还是照做了。
黄定洲指着谢主簿自己亲手算出来的数据,问他,“看出来了吗?”
谢玉砚第一次感觉自己脑袋空空,他已经算出数据了,看到均数很大了,然后呢?他看不出更多的线索。
黄定洲十分有耐心,只要他教会了谢主簿,以后做这些基础分析的时候,就可以让谢主簿来处理,这套办法,还能推广一下,以后办事,必定会事倍功半,那他的工作量就能大大降低。
想到这里,黄定洲看向谢玉砚的目光,越发温和了。
要是黑麦在这里,大概会举木牌让谢主簿快跑!
海棠也是这么被带进沟里的。
海棠原本只需要负责检查郎君的衣食住行,以免有些不长眼的下毒暗杀郎君。
现在,在郎君温柔教导洗脑下,已经自主动手研发各种郎君需要的药剂,现在正埋头搞解蛊大项目呢。
在晋朝,水运和陆运已经相当发达,就连海运也有完善的制度。
船运都有固定的起始时辰和到岸时辰、固定的往返航线、往返班次等等,甚至在港口和停泊处都设有透明的班次、航线、费用明细等详细信息。
黄定洲将连水港的船运班次、航线、用时等资料,背诵出来,让谢玉砚记下,然后再对标方才谢玉砚自己核算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
“你发现了吗?从这些数据和资料中,不仅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各地到达云县所需用时,也能从航线窥探出,航线上各个城镇之间的距离与往返用时,以及哪些地方的来客前往云县的人多,哪些时段抵达云县的客船\/货船多……”
谢玉砚此刻的大脑开始极速运转,他震惊了,这是他从未发现过的新角度,他对这自己画出来的连水港的堪舆图稿、核算的各项数据,陷入了疯狂思考,他回忆这黄县令告诉他的那些资料,一个个默写到另一张纸,遇到忘记的信息,他不断反复问,然后记录。
等完成了全部,他望着桌案上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宣纸,即使他真的完成了一份堪舆图,甚至根据这些平时唾手可得的资料,窥得了未曾发现的隐秘,他也还是十分震惊、万分不敢置信。
“果真如此,如此奇妙。”
黄定洲微笑,说出了一句令人醍醐灌顶的话语,“人心难测,知识和数据,才是通往真相的灯塔。”
谢玉砚望着眼前的少年郎,感觉对方像是在发光,那是智慧之光,从这一刻起,他无法再坦然地将对方当成晚辈来看,作为长辈,自己根本不够格。
他的内心甚至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崇拜情绪。
慕强,是人的天性。
谢玉砚目光灼灼地望着黄定洲,“黄县令,你果真将全晋堪舆图牢记心中?”
黄定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信?”
“不,我相信。”谢玉砚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涩,他心想着,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而不是像傻子一样,盯着对方看,但是,他的脑子就像是被浆糊固定住了一样,无法转动。
黄定洲无所谓对方奇怪的态度,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么,言归正传,你现在可以开始重新对这些信件进行分析了。”
谢玉砚傻眼了,他刚刚能画出来,全靠对方一步步指点啊,并不是真的学会了。
他干巴巴地讪笑,“黄县令真是幽默,您看,现在案情紧迫,不如这答案您先告知谢某,谢某下值后,再仔细倒推回去,您看如何?”
黄定洲算了下对方近期的加班时长,他并不认为谢主簿下值后,还有时间搞这些,不过,这是谢主簿的私事,他不打算越线,管太多。
他拿笔将州府来信的疑点写出来,并列出了据点与据点之间的距离,以及往返最快用时等具体内容,洋洋洒洒三页宣纸。
他将宣纸递给谢主簿,“既然如此,你有空再仔细翻阅吧,接下来便做好准备,从明日开始升堂审理【人贩子-华飞组织】案件,必须赶在那些州府之前,将此案,盖棺定论。”
谢玉砚一目十行,将黄县令给他的这些信息看完,他跟着凝重起来,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其中的严重性,不要黄县令再提点,他也能明白。
这潭水之深,不止千尺。
“黄县令放心,谢某这就去做准备。”他的语气坚定、铿锵有力,他是在承诺,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
黄定洲目送对方离开,心下却沉重了起来。
这个案子盘根错节,并不是,证据确凿,那些罪犯招供,案件就能顺利结案的。
他决定先找个靠山,做好最坏的准备。
这世界上最强的靠山,还能是谁?
自然是当朝的掌权者,皇帝本人了。
只是,相比那些州府的资历,他这个才上任不久,没有任何政绩的七品县令之言,自然毫无可比性,这分量,孰轻孰重,看官自有定论。
所以,他还需要一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