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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开完座谈会,中午在电影厂的食堂聚餐之后,孙小宝跟着谢文来到他的办公室谈事情。一进办公室,孙小宝也不客气,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然后问这位光头导演:“谢导,这次非得把我从南都叫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这座谈会吧?”
谢文一边泡茶一边说:“聪明。”他把茶杯递给孙小宝,嘴里说道:“我现在走不开,所以只能把你请过来商量下一部电影的事儿。我呀,也想学别人那样,拍个片拿到国外转一转。干咱这行的,不就是追求个名利么?”
奇怪了,这位导演一向以艺术家自居,还经常批评孙小宝写的东西太过媚俗,只会讨好大众。怎么现在也要追求名利了呢?
“哎!”谢文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根烟,抬头看了天花板一会儿,然后抱怨道:“厂里还算公平,这次给我的奖金和补贴什么的,已经是顶级了可即便如此,我拿到的钱和千万票房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我这心里过不去啊!”
“额!”孙小宝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没有所谓的电影市场,都是统购统销,各制片厂只能把拷贝卖给发行机构,由他们在全国发行上映。怎么说呢,现在的电影去是一个矛盾的存在:题材上,上面审的不严格,各种题材都可以大胆尝试。但这票房分成上,却卡得很死。
举个例子,就《来的都是客》这部电影,魔都厂花了70多万拍摄费用,拷贝卖了一百万出头。这意味着什么?一千万的票房,电影厂赚了30万。至于谢文个人,那更少。
“谢导的意思是下一部电影想闯荡国外,看看能不能被国外买断,自己也多赚点钱?”孙小宝问道。
“是啊!我俩孩子都在外留学。女儿还好,公费嘛。儿子是自费的,今年刚出去,这钱我得掏。”谢文说道。
“嘶!”孙小宝咂吧咂吧嘴,吸了口气,“自费留学?那可不得了,就凭咱国内这收入,非得把谢导你榨干不可,除非你底子厚!”
“厚个屁!”谢文吐槽道,“我就穷苦出身,孩子的妈也是如此,现在房子还是单位分的呢!这点我还不如你小子,听说你自个买了别墅了?”
“那为何要把你家公子送去留学?”
“他姐去了,臭小子一个劲儿的闹腾,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能不让他去么?贵的地方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到狮城。”
“明白明白!”孙小宝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那谢导的意思是?”
谢文道:“两个方向:一是到欧美和东洋,走电影节路线,做一些艺术电影卖出去。另一个就是东南亚路线,可以拍一些喜剧之类,反正以狮城为核心的华人区域,咱们的电影还是有人看的。”
接着,谢文说了现在的新政策。之前各制片厂想争取更多的利益,于是和发行机构斗了一番。但是,上面就是不松口,搞得制片厂怨声载道。
为了安抚那些大的制片厂,管理部门来了个分化处理:像魔都这样的大制片厂得到了一项特权:只要电影过审,而且理由充分,就能以电影进出口公司的名义出去推销自己的电影、或者参展,费用自理。万一电影版权卖出去了,收益的大头归制片厂,电影进出口公司只会收取少量费用。
“情况就是这样,我想搏一搏。”谢文说道,“从成本上考虑,拍艺术电影,走欧美东洋路线,不太适合我。”
“嗯,了解。”孙小宝说道。的确,欧美电影节需要的是各种深邃的艺术品,对喜剧电影不太友好。而且,喜剧这玩意儿有文化和地域上的限制,很难卖到文化背景不同的地方。
谢文接着说:“东南亚这儿,我觉得可以试试。正好,你不是在通俗这方面有造诣么?合适的话,你试着帮我写个本子吧!到时候我会让咱们厂和你们团联系,算两个单位共同合作!”
“嗯,这好像可以啊!”孙小宝想了一下之后说道,“南都制片厂好像没有拿到自主参展和卖片的资格,要是借你们厂的这资格做事,似乎行得通!”
“还有,听说你认识那位东南亚甜歌皇后,能不能帮我牵线搭桥?”谢文说道,“她演过电影,应该可以找到合作的机会。”
“李钰?兰姐比较熟。到时候帮你问问。但这剧本的事儿,谢导有什么 方向没?”
“还没,咱们研究研究?”
于是,两人展开头脑风暴,看看什么样的题材和内容比较合适。这里涉及的问题比较复杂:谢文还想在国内混呢,即便是想拍专供国外的电影,也不能违背国内的规则,不然,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如果一味按照国内规则去拍,那东南亚的观众未必买账,片商也不会花钱购买。怎么说呢,这就是戴着脚镣跳舞的事儿。
讨论了半天,孙小宝得出一个结论:想靠这个赚钱啊!好像没戏!除非能从东南亚获得资金,拍他们喜欢的内容,这算是定制。但是吧!这么弄一不小心就会成三无的地下电影。之前南都那个王山从韩四那儿骗钱,就是想拍这玩意儿。
怎么说呢,这类电影不是不能拍,但风险太大了!现在的孙小宝不缺那个钱,犯不着参与进去。
当然,如果只是写个剧本什么的,那倒无所谓。按照现在导演中心制的规则,出事了那也是导演背锅,和原着和编剧的关系不大。
至于谢文口中的进一步合作,这只能让吴淑兰来谈,他不管这些琐事。
研究了一个下午后,谢文请他去小饭馆喝酒。 酒酣耳热之际,谢文抱怨道:“现在这世道啊!真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孙小宝喝干杯子里的黄酒,迷瞪着眼问道。
谢文用筷子敲着碗说道:“你看啊!你小子是作家,写书赚稿费,很不错是吧?那些唱歌的成了歌星,到处走穴演出赚大钱了,对不?演员演电影出名了,各种走走秀演出,照样赚翻了。我这导演呢?工资定死了,奖金有限,太亏了!”
“啊哦!电影不是应该来钱更容易吗?拍摄时,虚报成本什么的,或者拍地下电影,资金拿到手,怎么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孙小宝有点醉,信口胡说道。
“是啊!但就没有正当合理的来钱方式吗?非得走这危险的路?”这谢文似乎有些道德上的洁癖,既想赚钱,又不屑于做这些事儿。
当初南都的王山多厉害啊!表面上工资不高,却能挣下不少钱,不就是靠着这些灰色手段么?如果谢文有那两下子,也不至于如此抱怨。
听着谢文的抱怨,孙小宝一边附和着,一边喝着温热的黄酒。这一喝就到了深夜,谢文彻底趴在桌子上了。
孙小宝只能扛着这醉汉离开小饭馆,送往电影厂家属区。到了家属区后,问了看门的老大爷谢文的家在哪儿后,这才把这位大导演送到家,交给他的妻子。
这一通折腾,酒劲也过去了大半。从谢文家里离开,走到家属区大门口时,他还觉得有些冷,赶紧裹紧了衣服,往自己住的宾馆方向走。幸好那里不算远,不然的话,今晚就得露宿街头了。
走着走着,他觉得身后跟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穿着军大衣、裹着围巾、戴着帽子的人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看到他转头后,不但没跑,而是赶紧靠了过来。
由于这人背着路灯,孙小宝看不清这是男是女,是好人还是坏人,于是他做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这时候,那人靠近了,并且开口说话:“唯米老师你好!刚刚看到你,我就追上来了。”这是一个女生。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