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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老二离开了，汪家老大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等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之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摇椅上，用脚在地上一撑，摇椅便无风自动起来。
他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折扇敲击着手心。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纤弱的身影悄悄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一旁灯笼隐约的光线打下来，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正是去而复返的汪紫凝。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更不知道她将汪家老大汪家老二的举止看进去了多少，只见她脸上满是震惊，仿佛第一次对自己的家庭有了认识。
今天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
桑榆晚在城门口和顾东隅二人分开后，便径自到了城外的破庙。她本来就是杀手，别说是破庙了，这阵子在山上守汪文达的时候，还是睡在树上，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因此，即便是睡几个晚上的破庙于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只不过距离上次睡破庙已经有几年了，如今再到破庙，哪怕不是同一个破庙，于她而言也颇有几分故地重游的味道。
她走进破庙中，将庙里环视了一圈，颇有几分感慨地咂了咂嘴巴，“没想到呀，过了几年我居然又住破庙了。”
她想起从有个门派出来，她发誓再也不要住破庙，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是回来了，看来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话说的太满。太满容易被打脸。
桑榆晚挑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收拾收拾之后坐下来，将身体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算就这么睡过去，然而她才刚刚合上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桑榆晚猛地睁开眼睛，凝神细听，只听来人步履轻盈，应该是个轻功高手。可是一个高手，为什么会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就地一滚，顺势将自己藏到了观音像下面的香案里，帘幕一遮，瞬间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刚进去，她面前就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看大小应该是个男人。只见那人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了几圈，像是很焦急的样子，桑榆晚见他模样，心领神会，知道他是在等人，顿时觉得自己藏起来做对了。
果然，片刻之后，只见另一双银白色的靴子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穿黑色靴子的那个人，一见到白靴子，“扑通”一声跪下，沉声说道：“见过主人！”
那声音撞进桑榆晚的耳朵里，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个黑靴子不是别人，正是欧阳纥，既然是他，那他口中的“主人”也不是别人，而是传奇组织的老大。
他们老大没有名字，他们手底下的这些杀手，要么称他“老大”，要么叫他“主人”。桑榆晚以前觉得，叫“主人”太不正经了，于是从来没这么叫过他，而是都叫“老大”。但是欧阳纥就不一样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觉得叫“主人”有什么稀奇的，一直都这么称呼他。
只听他们老大开口道，“你传回来的信息我都看过了，你是说在这里发现了卢生的踪迹？”
他声音听上去有丝丝喑哑，好像许久没有启动的机关，再度启动时总有那么几分不适应。桑榆晚再次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看着地上那双黑靴子。
他们老大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欧阳纥将卢生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告诉了他？那换而言之，自己也被他找到的事情，他是否也告诉了老大？
桑榆晚猛地握住袖子里的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让自己一时冲动冲出去揪住欧阳纥的领子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静静等着他们往后面说。
为了方便将场中的局势看得更清楚，桑榆晚甚至还轻手轻脚的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将自己的眼睛放在那儿往上看，尽可能的把他们都看进去。
果不其然，欧阳纥承认，“我在豫章郡看到了卢生。”
“哦？”组织老大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接着冷笑道，“我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逃得掉‘阎王三更’。”
欧阳纥垂着头没有吭声。只听老大继续说道，“既然他能逃得掉，那是不是说明还有更多的漏网之鱼？”组织老大低头看着欧阳纥，眼睛里满是审视，“你还有没有遇到其他熟人？”
欧阳纥抿唇，没有吭声。组织老大见他如此，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笑着说道，“你以为，把卢生的踪迹告诉我，等将来我知道了你真正想隐瞒的人和事，便能放你和那个人一马。是这样吗？”
欧阳纥惊讶的抬起头看向他，眼中的震惊已经宣告了答案。组织老大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只不过眼睛里依旧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点笑容，“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尝试在我面前讲条件？即便是到我们组织来下单的那些主顾，也绝不可能跟我讲条件。”
他声音沉沉的，带着一股威严，让人心里莫名的一沉。桑榆晚听到他如是说，心里疑窦丛生：“怎么回事？难不成遇到我的事欧阳纥没跟他讲吗？他为什么没跟老大说呢？”
见欧阳纥还是不开口，组织老大叹了一声，站直了身体，“行吧，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要跟我说实话的，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勉强你，反正我想知道的迟早也会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你说与不说可就不一样了。”
欧阳纥听了，身上一震，即便他们两个都是侧对着桑榆晚的，她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但光用想，桑榆晚也猜得到欧阳纥的眼睛里，定然已经有了几分犹豫，要不然传奇组织的老大不可能脸上隐约生出几分笑意来。这一次，他的笑容不再冰冷，而变得有些讥诮和得意，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
欧阳纥沉默片刻，最终咬牙：“我只见到了卢生，其他谁也没见到。”
桑榆晚一愣。组织老大听到他这么说，眼睛里的那丝得意不见了，随即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行吧，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姑且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