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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反是这种什么都挂在脸上的人,好对付。”愉嫔对红颜温柔一笑,说罢这句话便走了,毕竟地位尊卑有别,如今海佳氏也是这宫里高人一等的存在,她若不走,其他贵人常在都不敢动。
长春宫正殿内,皇后端坐上首,众妃嫔行礼后按秩序落座,红颜虽不是新人,但久不在宫中,如今才回来自然要礼数周到,待众人落座后,又向皇后、娴妃、嘉妃、愉嫔等行礼,宫中繁冗复杂的规矩就是如此,皇后静静地看着,今日也算给足六宫面子。红颜的前程何止于此,今日做得周到,将来也不会落人话柄。
有皇后在上,妃嫔们就是心有不甘也不会露在脸上,刚才在宫门外还是一副鄙夷之态趾高气昂地从红颜身前走过的嘉妃,此刻竟也热情地说一声:“妹妹不必多礼,你在瀛台伺候太妃辛苦,如今回来了可要好好歇一歇。”
舒嫔在一旁正端起茶碗喝,被嘉妃这句笑得一口茶呛着,美人捂着嘴失态地咳嗽,惹得嘉妃狠狠白了她一眼。而等红颜到她跟前行礼,舒嫔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皇后一切都看在眼里,真真假假她根本不在乎,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道年节在即,宫内诸事忙碌,再说起六阿哥出身,贵妃抱病,都是一些琐碎寻常的事,磨磨蹭蹭大半个时辰过去,也就要众人散了。
众人行礼告辞,皇后起身却道:“愉嫔,你带魏常在去一趟储秀宫向贵妃请安,让贵妃保重身体,若是除夕元旦能出席宴会,皇上会很高兴。”
愉嫔领旨,出门后等娴妃嘉妃坐暖轿离去,就来领红颜,和气地笑着:“储秀宫就在后面,咱们走过去吧。”
除了皇后,皇帝身边的人第一个与红颜有交道的就是愉嫔,昔日海贵人帮过红颜,红颜也在皇帝面前为她仗义执言,但因为各种缘故彼此并没有深交,可愉嫔心里一直把红颜当她的贵人,是有了红颜后,她的人生才有了惊喜。不管自己是被皇帝当做敷衍后宫的借口,还是刻意为了哄太后高兴,永琪实实在在地降生了,那是她的亲骨肉,有了永琪,过往的一切都不必计较。
“咱们兜兜转转的,又见面了,往后还会长久地在一起,你果然是有福气的人。”两人走在宫道上,愉嫔示意红颜与她并肩,她温和地说着,“你离宫的时候,我怀着永琪,一则身体不方便,再则太后动了怒,我也是在不好在那个时候来送送你。好在你是跟着太妃走,去瀛台那舒适清静的地方,但总觉得少了几分人情,我有怕你误会的心,可又觉得说出来矫情。如今你安安稳稳地回来了,我倒不再有那份心了,盼着将来姐姐妹妹好生相处,我们永琪像他的皇阿玛,见着漂亮的人儿就挪不开目光,他很喜欢你呢。”
这话说的人心里很舒服,愉嫔果然是在宫里人缘最好的人,同样的事不同的人说起来,能有天差地别的不同,至少红颜对愉嫔一直有好感,而五阿哥她也瞧见了,那么可爱的小娃娃,难怪皇太后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
“贵妃娘娘身体不好,实则是心气郁结散不开,该说的都说尽了,她自己不放过自己,别人也没有法子。早年你曾每日替皇后为她送膳食,还记得她的模样吗,如今她还是那样子。”愉嫔说着,带着红颜进了储秀宫,这里门庭清冷几乎没有人来,虽然储秀宫中富丽堂皇,没有半分亏待贵妃的迹象,可她的确是个被遗忘在紫禁城角落里的人,近来许多事与高家纠缠不休,贵妃就差没有被自己吓死了。
进门后,红颜行礼问安,说几句谦逊的话,瑞珠将主子的礼物送给魏常在,贵妃半靠在卧榻上,精神恹恹脸色苍白,只等红颜躬身离去,她眼中才有几分神往的光芒。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像红颜这样,单纯地被皇帝喜欢着,而不是因为家族突然改变命运,她这一身病,从当年突然成了侧福晋起,就没再好过了。
红颜走出储秀宫时,隐隐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该是从咸福宫那边传来的六阿哥的哭声,樱桃凑上前说:“娘娘吩咐您不必去行礼的,咱们别去了吧。”
红颜却道:“樱桃你觉不觉得奇怪,我不足以吸引这宫里所有的目光,可纯妃的孩子出生,却被所有人忽视,皇后娘娘对庶出皇子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可昨天今天,她却几乎当这边不存在。愉嫔娘娘方才走过,看了一眼咸福宫的大门,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樱桃道:“不如把和公公找来问问,这两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红颜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又和当年一样,她又和皇帝闹得不愉快了?纯妃娘娘也实在有个性。”
储秀宫里,愉嫔没有随红颜一道走,她伺候贵妃进了药,想等她安睡后才离去,而贵妃见她们同来,就想起之前对愉嫔提过的事,问及是否要和红颜交好,愉嫔坦率地说:“我有这份心,可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她心里磊落通透着,我若是急于示好,她会往后退的。我想好了,大家随和一些就是,谈得上就多见面聊聊,她若是远着我,我也不上赶着巴结她,至少还能让她敬我几分。”
贵妃赞同愉嫔的心思,而提起不远处的咸福宫,提到她生了六阿哥,贵妃叮嘱愉嫔:“皇上对她的兴致是真的淡了,倒是她命好,又得了子嗣,你要留心她,好好护着永琪。”
愉嫔心里明白,纯妃这种人不宜往来,更与贵妃道:“还盼着您好起来,能和臣妾一道护着永琪。”
储秀宫外,红颜顺着北边儿的宫道一路往东六宫去,路过御花园,不禁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青金石手串,当日在这里被嘉嫔一把扯断,谁又能想到,却扯出了她对皇帝的情意。如今另一半珠子随着太妃去了,红颜是希望自己好好活着太妃能看得见,也希望太妃在天有灵能保佑她。
红颜挺起胸膛,带着樱桃和小灵子几人,继续往自己的家走去。
然而延禧宫在东六宫的最南边,钟粹宫则距离御花园近些,红颜回到自己的家,要穿过钟粹宫、承乾宫等几处地方,东六宫如今还只住了没几个妃嫔,比不得西六宫那般热闹,原本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可舒嫔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似的,途径钟粹宫时,她带着宫人就站在拐角处。
红颜一清早到现在,行礼无数次,膝盖都有些发软,但还是端正了礼仪上前见过舒嫔,舒嫔并没有为难她,只是绕着红颜转了一圈又一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口中念叨:“如茵见了我就说你们的事,听说你们做了姐妹了?我额娘说如茵是我们家养得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都是因为魏常在你吧。”
红颜大方地一笑:“福晋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福晋在臣妾面前,也都只说您的事儿,福晋一心一意盼着将来臣妾回宫后,能与娘娘多多往来,能和娘娘在宫里互相有个照应,福晋她在宫外也就安心了。”
舒嫔已不是当年初入宫的小贵人,年纪也比红颜长一岁,在深宫经历几年冷暖,为人处世已学会多长一个心眼,可浸在骨子里的性格难改,听红颜这样说,就知道她和如茵亲密是真的,心中又羡慕又嫉妒,不免就摆在脸上,冷冷道:“只怕我们是合不来的,如茵也傻,像魏常在这样得皇上宠爱的人,怎么会有闲工夫来和我往来?”
红颜深知舒嫔的个性,为了如茵也不愿与她起争执,大方地笑着:“只要舒嫔娘娘不嫌弃,允许臣妾时常拜访钟粹宫,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可红颜如此努力地调和彼此的关系,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又惦记她,皇帝那儿早朝还没散呢,已经派人到延禧宫说午间要过来用膳。延禧宫的小太监才开始当差,只知道什么都麻利儿地做好才是勤恳,就等不及主子回来,三四个人出来打听主子在哪里,这边一个远远看到红颜在这里,立刻跑来喜滋滋地禀告,说皇上午间要来,请常在早些回去准备。
当着这几年宫里最得宠的人说这种话,舒嫔立时就变脸色,红颜也觉得十分尴尬,见她气哼哼地掉头就走,自己少不得叹口气,看那小太监年纪小果然是不懂事的,只好等之后有机会,再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但想到一会儿又能见到皇帝,昨夜旖旎温存的余韵还缠绕在身上,心情很快又好起来,没有什么比能再见到皇帝更让她高兴,既然都回来了,她就要大大方方享受这一切属于她的幸福。
那之后数日,专房专宠几个字,不仅仅是纯妃私下的念叨,已经成了有目共睹的事实,这几年舒嫔的荣宠再盛,也不及延禧宫一半,皇帝像是压抑了数年如今全部释放,掏心掏肺地爱着那延禧宫里的美人。红颜人前大方,人后低调,每日该有的规矩一件不落下,她在瀛台得到两位康熙爷身边的妃子调教,学得都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丝毫错不了。
她也会到寿康宫去探望温惠太妃,走在宫道上,该有的尊贵和谦卑一分不差,谁也挑不出她的不是来。
小年这日,太后在宁寿宫摆宴,只宫里妃嫔和长辈小聚,宴席上皇后提起亲蚕一事,希望皇帝能设蚕坛,让她效仿古代贤后,亲蚕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