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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穿着旧年的衣裳,头上戴了几根金钗,笑吟吟地“你家小姐呢?”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香杏估摸着来者不善,强作镇定挡在门口“太太,小姐刚起来,现下正在穿衣裳呢。你在外面稍坐,奴婢去给您倒茶。”
要的就是还没起来,要不然我这么早赶来作甚么,秦氏皮笑肉不笑“想必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既然被人撵了出来,以前的摊子就收收吧,起开!”
一把将香杏推开,身侧的仆妇手放上门刚要使劲,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仆妇不妨直直冲向里面,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陆菱一身素袍,披头散发的站在当中,大病初愈,脸色仍带着几丝病态,她浅浅福了福,声音平静“女儿见过太太。”
秦氏忽然有些恍惚,她已经七八年没见过这个庶女了,几年过去出落的倒是越发出挑了。若她不是皇室弃妇,就凭这副好相貌,再嫁出去换一份丰厚的聘礼怕是不难,可惜啊。
孙氏经营盘算了这么多年,那又怎样如今还不是落到她手里了,论命好还数她的芩姐儿。
秦氏眼睛在屋子里打量一圈,最后定在了梳妆台上的描金小匣子上。她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菱姐儿,如今府里没了爵位,你哥哥流放戍边。你又被三皇子休弃,咱们府里的日子一日难过一日。”
陆菱垂眸,墨发倾泄散落衬的她面容如玉“太太可是想说,府里如今已经没有女儿的容身之处?”
秦氏叹气“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以你如今的身份再嫁怕是难了。为今之计,只能将你出族,为我们大房换得一口喘息之机。”
说完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太太,父亲可曾说过要将大哥出族的话儿?”
秦氏一愣,片刻后她眯起双眼“成哥儿只是一时糊涂,何况将他出族,我们家以后谁来继承?难不成要拱手让与你婶婶家不成。出族的文书我已经带来,只等你签字画押,从此以后你与我们陆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陆菱看着桌上的文书,简单几行字,就将她前十几年与陆家的血肉联系一刀切断。陆菱看向嫡母“太太,兹事体大,应当请人作个见证。”
片刻后,在了凡大师的注视下,陆菱将签好的文书递予大师确认,最后贴身收好。
“慢着!”秦氏叫住想要离开的陆菱“既然你与我们陆家毫无瓜葛,那欠我们陆家的东西是不是该还回来?”
陆菱侧过身子,眉头微蹙“太太指的是?”
秦氏冷哼“昨日我已经派人去将你的嫁妆拉了回来,一一核对下来,除去用掉的丝绸用物,还差四千两银子的空缺儿。你以前吃住都在三皇子府,这笔银子还剩下多少?”
香杏紧紧贴着自家小姐,一脸担心“小姐——”
陆菱眸色转冷“过了八年,太太以为我还能剩下多少?”,
仆妇神色古怪,以大小姐的身份八年用几千两银子,说出去别人都要夸她一声会过日子。
如今府里艰难能多要点就多要点,三皇子还跟她好过一阵子,焉知她手里没银子。秦氏换了副脸色,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这样为难你,府里头处处都要用银子,以前老太太待你不薄,如今她卧病在床药都快吃不起了,你就忍心?”说罢她擦了擦眼睛“先前已经打发了一批人出去,若是还不够只能——”
陆菱攥紧手指,身形僵硬“请太太随我来。”
“这是我所有的银子。”陆菱将描金小匣子抱到秦氏面前,当她的面将盖子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张银票还有几十两的碎银子并几百个铜板。
秦氏拿起银票数了数,大概有个八九百两,她看向陆菱,面色不虞,就这么点儿?
陆菱没动只道“太太若是不信,尽管派人来搜,香杏,让他们进来。”
“太太。”打头的仆妇不自在的看向秦氏,示意她看向外面。
只见原本清净的禅房外头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僧众、香客,其中还有几个熟人。
今日恰逢休沐,不少人来清平寺上香。
秦氏见状只好起身,陆菱送她到门口,面向众人她慈爱又悲悯“不必送了,以后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
陆芸赶到山上时就见到这样的情景,她往了凡大师身边躲了躲“叨扰大师了。”
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陆芸转身就看见了风尘仆仆一脸焦急之色的赵清宇赵大人。
陆菱也看见了他,她硬生生的将视线放到近处的太太身上,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陆菱拜谢府里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还请太太、老爷保重。”
秦氏一惊,瞬间明白过来,陆菱这是在和他们府里撇清关系,如今她孤身一人还能有什么依仗?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到那张脸蛋上,难不成真的有男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不成,不,绝不可能!
秦氏作势擦了擦眼睛,一脸唏嘘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等到众人散去,院子里只剩下赵清宇还有陆芸没走。
陆芸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主动上前打招呼“赵大人早啊,您这是?”
赵清宇拱手,眼神从远处拉回落到脚面上“见过郡主,离京多日,想念清平寺的山中盛景就回来看看。”
陆芸不明所以,清平寺最美的时候是在三四月份,如今百花落尽只有几株迟来的晚樱,虽开的热烈但终究躲不开晚春与初夏间的寂寥。
香杏捧着茶盘过来,眼中的愉悦驱散泪意“赵公子、郡主请喝茶。”
陆芸端茶的动作一顿,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想必是赵大人经常来故而香杏认得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唔,好香,还是上次的茶叶。”
香杏笑着点头。
陆菱换好衣裳走到二人身旁坐下,依旧是一身青色素袍,头发半披半挽。
“见过赵公子。”
“陆姑娘好。”
二人互相点头见礼。
陆芸看着沉默的两个人,一个是少年进士勋贵子弟,面容清俊。一个是落魄千金,柔婉秀丽。
怕两人不自在主动承担起暖场的责任,哈哈笑了几声“我记得小时候还和大堂姐去定远伯府做过客,当年虽没见到赵公子,没想到多年之后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