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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说:“妈妈贪心,你让妈妈做妈妈的时间久一点,你行行好,成全妈妈。”
陈强望着妈妈,继续笑:“我想自私一点。”
受够了残缺,受够了破败,受够了日复一日。
所以自私地,想让你们,好过一点。
就一点点……
陈妈妈忍痛劝道:“你不要自私,乖,你先回来……”
陈强把轮椅朝前推,整个人蹒跚着朝后。
陈妈妈说:“乖……”
陈强的脚离开天台,整个人如断翅的飞鸟直直坠下去。
楼上,陈妈妈当场昏厥。
楼下,消防员在电光火石间判断好落点,迅速冲向软垫。
唐漾和蒋时延就看着陈强以背朝地的姿势,直直跌进面前的软垫。
一声闷响,宛如解脱的蛩音。
陈强着垫后,医生护士迅速围上去,有脑震荡但没见血,他们飞快检查,核对着各项体征把陈强推进急诊楼。
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做猢狲状散开。
唐漾杵在原地,脑海里一遍遍闪着陈强坠落那一幕,小指不自知地颤抖。
蒋时延没说话也没动。
他很轻很轻地将她的手握住,松开,再握住,再松开。
以这样的动作安抚她,告诉她,自己在。
后脑勺有脑干,承包呼吸心跳所有的生命中枢。
到底有多决绝,他才能笑着,用背朝地面的姿态跳下。
他的体温通过皮肤传进手背,唐漾的心跳和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夜色如墨,她垂着眼帘,徐徐推着蒋时延往回走。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学校有个老师就是跳楼走的,那老师第一次被人劝下了,第二次还是跳成了,”唐漾说,“我特别不理解,为什么都被人劝下了第二次还会站上去。”
“我妈那时候就告诉我,不以外物为转移的自杀就和贪欲一样,一旦有了苗头,就会和疯草一样滋长,到最后整个人无法控制也无法承受。”
路灯昏暗,以瘦长的光柱撑开天与地。
唐漾和蒋时延进楼的身影在空旷里微如小点。
唐漾没说话,蒋时延也没说话。
安静中,唐漾心里乱成一团。
为什么有人想救救不了,就像闵木、闵林以身殉志的父亲,为什么有人寻死寻不得,譬如刚刚……
回病房,唐漾先把蒋时延推进去,转身合上门。
“咔嗒”,感应灯亮了。
“你说活着是为了什么?”唐漾忽然问。
问出来之后,唐漾大概也觉得这问题很空、很像十八九岁看天气都看情绪的敏感小姑娘,她讪讪笑了笑,“有点超纲,我好像到了应该考虑中年危机的阶段,掉发啊,抗衰啊,升职啊,将来孩子的学区房啊……”
“唐漾。”连名带姓,蒋时延很认真地唤她。
“嗯?”唐漾偏头,想躲开他回望时深邃的眼眸。
蒋时延的手覆上她搁在轮椅上的手。
蒋时延一边给她驱着手上的寒意,一边以平稳的嗓音缓缓道:“你年龄不小了,我年龄也不小了,你有相亲恋爱结婚各种压力,我也有。你对我有好感,我对你也有好感。”
蒋时延说:“我们认识十五年,彼此了解,彼此扶持,彼此信任。”
“我在想,”蒋时延顿了顿,“我们可不可以朝前迈一小步。”
唐漾有过无数次心理准备,可真当蒋时延说出口时,她还是蒙在了原地。
蒋时延不急,他以沉静的眼神注视着她。
“就一小步,”蒋时延说,“一旦发现任何不对,一旦谁有任何其他喜欢的人、对别人一见钟情或者任何特殊情况,我们就分开,大大方方祝福彼此。”
“唐漾,”蒋时延第二次唤了她的名字,他望着她茫然的脸庞,她红热的脸颊,无比清晰又平缓道,“我想以更合理的身份陪你经历。我不想在你敏感、难受的时候只是给你讲笑话或者送东西。”
无数个诸如方才的时刻。
唐漾没出声。
蒋时延没退缩也没含混,他拉着唐漾的手,轻轻把她带到自己身前,温柔而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
蒋时延说:“我想紧抱你。”
漾漾,可以吗?
他眼波深邃,压低的声线宛如黎明前的海洋,海浪层层卷起扑上来,唐漾的脑子嗡嗡作响。
“你现在也可以抱紧我啊。”唐漾咬了一下唇,愣愣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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