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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外一阵疾风骤雨,狂风吹拂着岸边的柳丝,混杂着几缕泥土湿润后的气息吹进来。
亭内亭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任凭外面风雨再大,也无法惊扰这里的安静。
许是因为没人说话,四下太过安静,静到裴宴书可以清晰听见胸腔里心脏用力跳跃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该怎样用言语形容呢。
大抵是就算让他在这一刻死去他也甘之如饴。
裴宴书喉咙滚了滚,许久,才涩声应下来。
一阵急雨过后,雨势渐渐小起来。
亭外几簇怒放的迎春落了一地,叶子被水洗过,嫩生生的,极为讨喜的绿,像少女的裙角。
崔窈宁倚在亭子栏杆处坐着 ,伸出手拨弄着枝叶,细白的掌心拢了一瓣迎春,有些可惜地说:“刚才避雨避得太急,忘记把纸鸢拿回来了。”
这么大的雨,纸鸢可没地方躲雨。
只是可惜那样精致的画。
她心头生出几分浅浅的遗憾。
“无妨。”
裴宴书顿了顿说:“左右不过是个讨你喜欢的小玩意,你喜欢的话,便是再画百个也不难。”
少女抬起脸看他,“真的?”
裴宴书眉头蹙了起来,好似有点困惑该怎么说她才会相信自己,不过很快还是低低应了声:“…嗯。”
崔窈宁眨了眨眼,“真的再画百余只?”
裴宴书怔住。
他生得那样清冷端庄,仿佛神佛一样不可高攀,可一旦露出这样惘然迷惑的神情,周身清冷疏离的气息一下被吹散,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崔窈宁噗嗤一声笑起来,“逗你的。”
她垂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掌间鹅黄的迎春,漫不经心地说:“再画一只给我就够了。”
“一模一样的?”
“不。”崔窈宁摇头,“画个其他的吧。”
她托着腮,冲他笑了笑,“一样的纸鸢我已经拥有过了,第二个画得再好也不是第一个。”
裴宴书定定地看着她。
她笑起来时又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明媚又快活,纵然阴郁低沉的天光也没法压住半分。
可他分明还是从中觉出几分遗憾。
他忽然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很喜欢那只纸鸢。
怎么办。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护住那只纸鸢。
尽管他应该高兴她这么珍视他送的东西。
可这一刻裴宴书心里只有后悔。
沉默了许久,他低低说了声:“好。”
这场大雨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停歇,抱琴和桃霜提着灯笼过来寻他们。
一人提着灯,另一人抱了条雪白的狐绒披风。
风雨过后,料峭春寒更甚几分。
崔窈宁由着她们伺候着换上披风,用手拢了拢,暖意涌上来后,方才察觉出身体的冰凉。
她大半张脸都埋在狐绒里,只露出清亮明媚的眼,出了亭子,她偏头望他一眼,“明日见?”
不是什么约定的时间。
只是想见而已。
裴宴书微怔,很快应下:“好。”
回程比来时更快。
崔窈宁前脚刚回崔府,后脚外面又开始下雨,好在这会儿没了方才狂风骤雨的气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就连吹来的风都分外柔和。
回了院子里,抱琴唤人备水。
沐浴完,崔窈宁换了身轻薄的寝衣,杏雨和桃霜各跪坐在一侧,捧着帕子给她擦干头发。
案桌旁放了几碟果干点心,是时下最时兴的小吃,崔窈宁瞧着新鲜,随手捏了几颗吃。
抱琴掀了帘子进来,将几枝新鲜的桃花插进瓶内,而后近前低声说:“裴姨娘下午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