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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学校上自然课，陆小帅提前就跟同学们打好招呼，每个学生听到领养树这个新名词，个个都新鲜得不得了。陆小帅很严肃认真地写了协议：王大虎领养一棵橙子树，从栽种到浇水施肥都得亲力自为，等树结了果，每年可以分十斤果实，自行处理。
“那我们种十颗，不就有一百斤果实了，我们可以拿去卖？”
“那当然。”陆小帅觉得做这件事情挺过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此时自己的行为，总觉得，自己有一种一呼百应的本领。
“那如果种的树死了，我们会被惩罚吗？”有东西小声问，陆小帅立刻在协议下面补充：如果自己领养的树死了，需要补种，重新照料，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惩罚制度。
那些学生们都盯着那纸协议，跃跃欲试，陆小帅将那些写好的协议分发给大家，“一会，程老师来了，我们跟她签订这个协议，等周末的时候就可以去种树，自己带铁揪，水桶，哦，对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买一根冰棍。”
一听有冰棍，大家觉得这才是关键点，即便不是领养树，没有果实分，有一根冰棍他们会把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反正多的就是力气。
程颜青进门的时候，孩子们眼神都齐刷刷看过来，程颜青觉得奇怪，以为自己穿错了衣服，正准备检查，就听到陆小帅汇报，“程老师，两个年级二十四个人全都同意领养树，我们已经签订了协议，什么时候出发由你指示。”
程颜青接过陆小帅递过来的协议书，看了之后，觉得陆小帅这不叫资本家，叫做生意的好坯子，假以时日，肯定是了不起的商人。程颜青看了看上面稚嫩的字迹，吩咐所有的人说，“这件事情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能让家长知道，你们能保密老师就给你们领养……”
“老师，能不能多领养几棵，我让我爸帮我去种……”
“老师，我家里好几个哥哥，他们阴天气不捕鱼，也可以来种树！”
几个小孩子都叽叽喳喳表示可以发动全家，程颜青想到最近海岛原住民的态度，还是摇头拒绝，“每个人最多领养十棵，我们周日的时候去种，跟家人说去郊游……顺便，老师给你们讲讲树木生长的过程。至于家里人，都不用说……”
这时陆小帅站起来对所有的同学说，“现然各村村长都反对大家种树，也不让入股，所以我们都要保守好这个秘密，不然家长会很为难。”
程颜青粗略估计，这些孩子可以种两百多棵树，橙子园就可以种得差不多了。其他果树，要等到发动村民再种，虽然挂果时间会晚一些，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程颜青跟全班同学签订协议后，决定回家，让程颜斌帮自己写一些传单，刚回到家，就看到苗玉秀端着一碗饭站在门口，“颜斌，你好歹吃点东西，你身体刚好，还需要补充营养，再这么下去身子也垮了。”
屋子里没动静，外面天已经擦黑，灯也没开，一片死寂。
苗玉秀有些着急，一旁的老程神色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撸起袖子准备用拳头砸门，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小儿子，这才多大点困难？以前战争时期，那些断脚断腿的，丢了性命的战士，他们去哪里想不开去？
“这就是毛病，惯的……骨头接上了，骨气没了，今天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老程阴沉着脸色，胸口起伏不定，要照他以前的脾气，早就一脚踹门了。
程颜青看到父母这样，默默心疼程颜斌几秒钟，在程颜青看来，程颜斌是他们兄妹几个当中心思最为细腻的，也是最有想法的，所以他喜欢雕刻，在部队里也是做文职。程颜青轻声说，“妈，你把饭给我，我喊三哥吃饭……你跟爸出去散散步吧，天气挺好的。”
几天没见，苗玉秀额前的头发白了一缕，看起来分外扎眼，程颜青接过碗，默默看了一眼苗玉秀，苗玉秀这才规劝老程，“走吧走吧，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你把他打出个好歹来……”
苗玉秀拉着老程离开，程颜青轻轻敲了敲门，“程颜斌，开门！”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程颜青用脚踢门，“程颜斌，你不开门我可破门而入了，从小到大，我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快点，有事找你帮忙。”
这时候，程颜斌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同情，程颜青再次用力拍门，“这几天农业合作社进行的不顺利，我想让你帮我抄些宣传报出来，给渔民普及一下改革开放的政策，你别呆在屋子里了，都是脚臭味，快点，开门换换空气。”
程颜斌终于憋不住了，“你的嘴才臭，大晚上的……你还不让人睡觉了，聒噪什么？”
程颜斌打开门，胡子拉碴的，程颜青视而不见，先把碗塞到程颜斌怀里，“你先吃点饭，吃完我跟你细说怎么写，兄妹几个就你字写的漂亮，别糟蹋了……”
程颜斌被气得咝地一声，“你这丫头是故意来呛我的吧，什么叫糟蹋了，怎么就叫糟蹋了？”
程颜青打量了一眼程颜斌，眼神里满是鄙夷，“你看看你的样子，都说字如其人，啧啧，现在可不是糟蹋了？再说，你好不容易练一手好字，你这要是哪天想不开跳海了……你说，你这写字功夫也不能凭空传给我，还是有点糟蹋。”
“你嫁人以后，嘴巴好像更毒了。”
“你腿受伤以后，我觉得你有点傻啦吧唧的……感觉伤不在腿，伤在脑子。”程颜青毫不留情，就差直接称他瘸腿傻子了，程颜斌就是个不服输的，这么一刺激，果然瞪大眼睛，“程颜青，如果你不是姓程，我以为你是我的阶级敌人……怎么说话专门戳人肺管子？”
兄妹两人从小吵，吵了好好了吵，知道心里想着对方，从来不会把骂人的话放在心上，但程颜青这次骂的时候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看程颜斌恢复活力，程颜青轻声说，“三哥，如果当时我在船上，我拼死也会挡下那一棍子的，其实爸妈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句说到程颜斌心口上，鲜血淋漓的伤上撒得虽然是药，但也会疼，程颜斌不说话，程颜青走过来端着碗说，“来，傻帽张嘴，我喂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