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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板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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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马克神父是神采飞扬,他上个月就把阿司匹林送到连安手里了,前些日子连府的老福晋得了风寒,病得很严重,一度都要准备后事了。

连安拿着他给的药要给老福晋灌下去,六总管和宗人府的大人们都拦着,说是西夷的玩意儿,不保准儿,不让用!

连安站在府门前慷慨陈词,说是圣祖爷都用过西洋药,怎么现在就不能用了,老福晋都病成这样了,不让用药就是心怀不轨。

还说宗人府把奠仪都准备好了,就是打着没让老太太活的谱儿,他们就是草菅人命!老福晋就是他们手上的傀儡!

然后诸如此类,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什刹海边上都是显贵人家,可是让人看了一场大戏。

六总管气急败坏的说,要是药灌下去了,格格也没了,算是谁的罪过?

连大爷一个磕巴都没打,指着他鼻子说,当然算你的罪过,你不让用药,耽误的功夫!

又指着在场的宗人府的人说,也是你们的罪过,我们家老福晋的性命就是你们耽误的!我明天就上折子弹劾你们!

他这么一闹,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老实了,由着他把阿司匹林给老太太灌下去了。

你别说,老福晋还是真争气,灌了两天的阿司匹林,当然中药也没少喝,这一劫她愣是挺过来了。

连安这一通嬉笑怒骂在四九城也出名了,也给自己脑袋上扣了个“孝子”的好名声,连带的到教堂来找阿司匹林的人越来越多。

马克神父这些日子光是接待这些求药的人,嘴皮子都磨薄了。

他只是个神父,不是医生,不敢随随便便给人开药,连安这次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可不敢说次次都有这个运气。

崇文门的同仁医院是美国的霍普金斯先生出资创办的,虽然是眼科医院,那也是医院呐,那里的医生比他靠谱的多。

所以马克神父把求药的人都介绍到同仁医院去了,这两天刚清静下来。

能在这里听到连安的消息,不光是付宁,情绪低落的吴树丰都激动起来了。

三个人一直聊到了东方发白,对于搅得马克神父一夜没睡,付宁表示非常对不住,但是聊得很开心!

教堂一早就有人过来,付宁和小吴不能耽误人家正事,赶紧就出来了。

今天是休息日,小吴也不用上学去,两个人就顺着昨天的路往回走。

出了教堂没走几步,胡同口有支摊子卖老豆腐的,付宁摸着自己咕噜乱叫的肚子,脚下一转就奔着摊子去了。

吴树丰发泄了情绪,今天也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钱袋,大方表示早饭钱他出了。

有人出钱好啊!付宁从旁边又称了一斤油条,他们俩现在都是正能吃的时候,这点儿都不一定够。

雪白的豆腐煮出了蜂窝眼,放上醋、酱油、花椒油、辣椒油,再撒上一把翠绿的韭菜末,用煮豆腐的汤一浇,一股香气就霸道的往鼻子里钻。

付宁用筷子把豆腐夹开,把调料和匀了,先就着碗边喝了口汤。

滚烫的汤水从嗓子眼一路落到胃里,这一条线都熨帖了,“啊~~~”他舒服的喟叹了一句,伸手抄起根油条就咬了一大口。

再看旁边的小吴,人家一碗老豆腐都快见底了,正张罗着老板再来一碗呢!

两个人在这个深秋的早晨,坐在摊子上,愣是吃出了一身汗。

付宁是先放下筷子的那个,两碗老豆腐、四根油条,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吴树丰比他多吃了一根油条,老豆腐还剩了个碗底,他掏出钱袋来会了账,打算端碗干了这最后一口汤。

“咕噜、咕噜”,有一辆板车远远的拉过来了,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在这个行人稀少的早晨,声音非常醒目。

前面拉车的是个身量不高的精壮汉子,在这样清冷的早晨依然只穿了一身单衣,由于用力拉着板车往前走,他的胳膊、大腿上都显出了鼓鼓囊囊的肌肉。

后面跟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虽然也穿着一身短打,但是外面罩了件马褂,腰上插着根烟袋,眼睛四下踅摸着。

板车上是个鼓鼓的长条,离近了才看清是草帘子裹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

在这个年月,随随便便死个人再正常不过了,也许是病,也许是饿,也许是各种各样的意外,有钱人家金棺银椁,没有钱的就是一张草席。

人们都是见怪不怪了,像这样有人收尸已经算是不错了。

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小吴正端着碗仰头喝下了最后一口汤,把碗放在桌子上,余光不经意的往车上一瞥。

那是……?!

这具尸体的身量颇高,草席只裹住了他的上半身,小腿和脚都耷拉在车边上。

吴树丰看过去的时候,那光着的腿脚正好经过他的眼前。

尸体脚踝上的一块疤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块圆形的疤痕,非常规整,中间模模糊糊的是个老虎的形状。

啪嗒,小吴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人立马就要弹起来。

跟在车后的那个高个儿男人似乎有所察觉,转着身子四下张扬,眼看就要扫到这个摊子了。

豆腐摊主看见他们两个吃完了,笑呵呵的张罗着,“您二位吃好了?味儿还行吧?来,送你们一碗豆浆,清清口。”

付宁赶紧站起身来,边道谢边双手把碗接过来,这一下就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同时也把要站起来的小吴压下去了。

但是小吴往上起的这个动作还是撞到了付宁的胳膊,他身子一趔趄,豆浆就撒了一些。

“诶~~~,你别着急。”

付宁稳定好了身形,把豆浆分了一半倒在他碗里,“大爷送的,尝尝。”

这么一撞让他清醒过来了,现在不是当街发难的时候,自己这边就他跟付宁两个人,对方明面上就两个人,暗地里的不知道。

真要打起来,都不用暗处的人出手,就拉车的那个就能把他们俩都收拾了。

到时候,尸体找不着不说,这两个人也跑没影儿了,线索就断了。

吴树丰的心在砰砰乱跳,端着碗的手都在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再往板车上面看。

直到那辆车走远了,他才把紧握着的拳头松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指甲都在手心里掐出印子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趴在付宁的耳朵边上,小声说:“哥,得跟上那辆板车,那具尸体我可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