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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太子自缢、东宫封禁后,皇帝开始了他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滥杀无辜。”
首当其冲的便是最开始一力倡导变法的太傅楚柏卿。
绍永四年初,一场滔天大火将楚府烧成了断壁残垣,楚氏一门上下数千人无一幸免,连大公子养的狗崽儿也没从火海里逃出来。
皇帝以此案为引子,对六族秋后算账,开始了这十数年和世家此消彼长的拉锯战。
“楚氏的大火……是六族动手的?”南枝聚精会神地听着,忍不住提问。
温越眼波深深:“你认为呢?”
不。南枝忖度了一番,否定了这个想法。
楚太傅是依靠东宫形成势力的新贵,明璋太子一败,对六族的威胁便没有那么大了。六族刚逼死东宫,已然耗尽心血,和皇室之间的矛盾达到顶级,没必要还再这个时候继续激化,不死不休。
南枝恍然大悟:“是皇帝他需要一个能和六族复仇的切口,楚氏是他给六族的磨刀石。”
况且,绍永帝心里未尝不痛恨这个激进锐敢的太傅,只顾自己的宏图大业,青史有名,步子拉得太大,害他心仪的继承人受众矢之的,落得这般田地。
难怪绍永一代的史书笔吏对楚柏卿如此讳莫如深,身为南府五贤之首,她却从没听人说起他。
“皇帝对楚氏的感情颇为复杂,恩仇两厢。只是帝王的抉择从来都不是计量恩仇而来的。”
若非楚柏卿,不会有那样惊才绝艳的明璋太子,若无明璋太子,以楚柏卿为首的士人新贵也没法尽情施展才华,不会有那个新贵和六族分庭抗礼,民间元气迅疾起复,一切生机勃勃的年代。
南枝不禁开始畅想,如果没有东宫血案,皇帝还是绍永年初的皇帝,如今的大梁会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没有如果。
感慨完毕,她又茫然问道:“可是……这和姚九思又有什么关系?楚太傅出身南府,姚九思也出身南府。殿下怀疑他是楚氏一脉的儿郎或者拥趸,想为太傅复仇?”
南枝蹙起眉头:“那他成为皇帝近宦,是为了……刺杀仇人吗?”
“姚九思若要杀皇帝,这么多年有无数个动手的机会。”温越摇了摇头,“老疯子虽然疯,可不傻,朝夕相对的人,若有杀意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
甚至,在这方面的敏锐,绍永帝这个自幼在风声鹤唳环境中长大的人,远远超过常人。不然,兴庆殿也不会每个月都多出来那么多死尸了。
所以,姚九思并不是为了刺杀皇帝。
“楚柏卿有二子,长子为东宫少傅,也是明璋太子所出皇孙的老师,次子葬身火海的时候还不到十岁,论年龄和姚九思相差甚小。若他真是幸存的楚氏余孤,为什么选择温祐就一目了然了。”
楚氏一脉,只做帝师。
只是温越不明白,纵然楚玄秋身为罪籍,不可能用真正的身份以科举晋身,也可以以别的身份瞒天过海。以他的本事,未必不能做到他父兄那个位置,堂堂正正光复楚氏为什么选择权宦这条虽然快却更危险也会遭人唾骂的路呢?
这也是此前温越从来不曾往这个方向怀疑姚九思身份的原因。
在楚玄秋的角度,他已经是家族最后的血脉,好不容易保全性命,却入宫做阉人。天底下真有这种不留后路的人吗?楚柏卿知道了都得从地底下气活过来。
“所以我说只是猜测,关于他本人的事情,我们了解的太少了,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无稽之谈。”
比起姚九思是不是楚氏后人,温越现在更忌惮的事情是,姚九思如今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哪些。
温越将代表郡王品级的配剑铮然送回剑鞘,便觉得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自己的腰。他的阿枝把头眷恋地贴在他的背后,虽然没有言语,他却从这个动作感受到了一丝惘然和寂寥。
“阿枝……”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南枝故作凶巴巴,“回京后你忙得天天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能独处,一会儿就又得去跟那群人虚与委蛇了。”
“……好。”
恪郡王的王帐独设在林场倚危台的东侧,随行的宗室和权贵都自觉地离这位不好惹的天潢贵胄八丈远,加上奉礼等护卫守在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收入眼底,倒是没有人来打扰。
安静的帐内,两道温柔的影子交缠成了一道。
温越把她搂在怀里,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前闷闷地传来:“之前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好奇自己的身世,随时都可以问你。”
感受到他抱住自己的手臂微微收紧,南枝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我姓楚,是不是?”
“是。”温越缓声道,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你生父,便是楚柏卿的长子,当年的东宫少傅楚玄冬。”
她名字里的“南”,其实是“南府楚氏”的南。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娘亲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寄怀其中的是那个女儿再也不能认回的故土和本家,也是那个南府故人吧。她此生都不能和南府楚氏沾染半点关系,唯有这一点烙印,能跟着她的名字镌刻一生。
听到这个答复,南枝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毕竟温越明明在跟她说娘亲和姚九思的关系,却好端端地又说起十几年前的东宫血案,总不会是无的放矢。
自己就是绍永四年出生的,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阿枝……”
“我没事。”她确实是没事,无论那个所谓的生父到底是彪炳史册的大人物,还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对她而言情感上都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对东宫血案事件本身背后权力争轧的喟叹来得多。
“我和我娘之所以能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脱身,是因为因为他们还没有成亲,楚氏的族谱上面没有我娘的名姓,是不是?”
“是。”温越凑到她的耳侧,“当年谢伯潜曾经想让我母妃嫁给楚少傅,以利益拉拢楚氏,却没有成功。之后楚少傅的亲事便被六族横插一脚,百般阻拦。楚少傅本想待这场权力之役终场之后再议亲,将卫夫人安置在别庄,谁知道……”
此去,便是天人永隔。
他甚至还不知道未过门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