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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官一言令下,身后跟着的一列西宁军立刻肃然而上,就要搜查船上的货物。
货舱板被打开了,一群人蜂拥而入,暴力地把最上面一层稻草给扒拉下来。船工们受惊地后退几步,抱作一团,各个低着头,不敢跟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凶神恶煞的军痞对视。
见状,丹木基冷哼一声,从内舱里走了出来。
“这位将军,你是西宁军哪一位部下的?我们莱米商行的船,在畴江上可从来没有第二次舱验货的时候。”
他用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扫过蓄势待发的众人,把李厚往旁边一推,站在了正中间,拦住了西宁军们的去路。
“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我们莱米商行,可是奉王后的命,和贵邦友好通商的。就连贵邦的刺史大人,都会看我们莱米商行的几分薄面。
如今你们说查就查,也太不讲理了,若是我记得不错,这边港往来出入境的事宜,也不归西宁军管吧!”
南枝自然是没有出这个头。她坐在小舱里,隔着一道竹帘,听着外面的动静。
“哼!”谁知道那军官不吃李厚的软招,也不吃丹木基的硬招,抠了抠鼻子,无甚意趣地斜了一眼丹木基,“若羌人,你看看自己的脚底下这是哪儿?
这是大梁!这是西原!在我们大梁的地界之内,该怎么做,都得听我们大梁人的;而在西原,什么事自然要听我们西宁军,听我们将军的!
你一个番邦佬,还在爷面前逞威风?真有能耐啊你!”
黔州刺史?他呸!这群人,哪个不是天天嫌弃西原贫苦,把这一段履历当作贬谪,当作人生的污点,只盼着朝廷评绩的时候,立刻把自己调到别处去。
没本事做出功绩造福百姓就罢了,还成日里琢磨着怎么从他们西宁军身上抢功劳,一群无耻之徒。
活该当初被将军一枪钉着衣领挂在墙上,呵。
周围的兵士们听了这话,都大笑起来,连声附和。
“都说天高皇帝远,原来西宁军真就把自己当成荆家的私军了不成?”
一片笑声中,另一道清越的男声传了进来,不疾不徐,如石击玉,明明声音不大,却轻易地穿透了兵士们这片嘈杂的笑声。
众人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又变成窃窃私语。
“这谁啊?”
“……不知道。”
“这个人之前不是……”
接着便是丹木基惊喜的声音:“宁阿达西,你可是算来了!”
宁?南枝悄悄地掀起竹帘探了过去,视线却被李厚挡住了,看不清来人,只隐约见到了一道岩岩孤松似的背影。
那军官微微一怔,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拧成了十分难看的表情,目光也立刻沉了下来,凶狠无比,全无刚才讥讽丹木基时的戏谑轻松。
“宁、朝、璧……你这个小人居然还敢出现在爷的面前?”
说着,手中的刀就往来人身上刺去。
“不行!不行啊弘毅!”另一人连忙抱住了军官的腰拦住了他,“将军说过,不能和他动手的!”
佟弘毅眼睛红得都快滴下血来,仿佛对面是什么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目呲欲裂:
“别拦我!我见这姓宁的小人一次就要杀他一次!将军心软,爱这小白脸的颜色不肯动他,老子又不爱男人!不把这厮劈成两半,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丫的,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呢!酒喝多了吧你!”
“和宁朝璧勾结,这船肯定有问题!老子要搜!要搜!”
宁朝璧拍了拍手,身后却又冒出来两个身穿黔州官服的人道:
“此番出入两境的令书变动,需要各州刺史签字,我们才好和西宁军的兄弟们一起行动。军爷却不把我们当成个人,独断专行,怕是说不过去吧?”
一个文吏斯斯文文地行了礼,语气却很刻薄:“咱们都是给朝廷办事的,自然都要按照规矩办事。佟校尉今番越权办差,是您不把我们刺史府放在眼里,还是西宁军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呢?”
“你你们沆瀣一气!”佟弘毅蒲扇似的大手把文吏的胳膊抓住,反手就是一拧,破口大骂,“这厮是个天杀的叛徒贼种,忘恩负义,这群若羌人更是行踪诡异。
如今战事正紧,你们刺史府不帮忙就拉倒吧,还添乱,给贼人们大开方便之门是收了多少好处了!”
文吏发出惨烈的嚎叫声,一眨眼的功夫整条胳膊就被佟弘毅卸了下来。
“佟校尉!”一直云淡风轻的宁朝璧这才变了脸色,肃然道,“这位也是朝廷命官,你动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我呸!你也来教训爷!”
那文吏抱着胳膊,露出阴冷的笑容:“我高你一级,是你佟弘毅的上官,你却如此胆大包天对我痛下狠手。好啊,好啊,原来西宁军真是这么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整个舱内顿时混乱了起来,刺史府的人和西宁军的人两相对峙,各不相让。最后却是另一个文吏赶了过来,竟然直接把这艘商船新补的通关特令给呈了上来。
佟弘毅往地上“啐”了一声,最后剜了这群人一眼,只好作罢。
走之前,他望着宁朝璧,丢下冷冷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一场冲突终于落了幕,丹木基长长地舒了口气,连忙吩咐众人把货舱全部重新封好,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命人收拾上舱,把宁朝璧请进了上座。
“宁先生,多亏你来的及时啊。”丹木基这回是真心感激,也不喊兄弟了,换成了中原人的尊称,亲手奉上一盏茶。。
“客气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字,你我既然合作,我答应会出力,又怎么会隔岸观火呢?”宁朝璧接了茶却没有喝,放在了几上。
“您来的正好,我正想着给您介绍个人物呢。”丹木基想到了南枝,忙道,“这位也是你们中原的杰出儿郎,小小年纪就替家里出来闯荡了。别看他长得细嫩,却是很有魄力的一位小兄弟!”
李厚掀起竹帘,把南枝请了进去。
她一进去,便听到了丹木基格外荡漾的声音,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接着便对上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南枝的步伐滞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