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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岑听的竹居,温越仍是满腹心事,明明找到了事情解决的契机,可是他的表情却不见轻松。
他心事重重地上了车驾,抱着怀里的画卷,一言不发。
南枝没有打扰他,只是透过车帘的一角,去看南府街角的风貌。梓州清平富庶,人人安居乐业,人口旺盛,整条长街的气象都十分煦然,也没有什么地痞流氓,四处乱晃。
几位年轻的女子穿着南方样式的小袄,三三俩俩地出门,手里挎着篮子,言笑晏晏;五六个总角孩童,从弄巷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什么类似纸鸢的物事,追来赶去;卖吃食的小伙子和婶子,掀开了笼屉,白色的热气就腾然攀起,掩住了人们的笑脸。
南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万分安宁。
如果大梁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梓州这样,该有多好?
去年经过邡州的时候,就完全不是这个模样,那时候宜州黄州有些小旱,粮食紧缺,连带着相近的邡州也受了影响,那里本就草木不丰润,作物生长有限,人苦到了极致,难免被逼上绝路,多了不少流窜的山匪。
那时候她跟着姚九思,一起假扮成游医,就被剪径给拦住了。那伙人不光想劫财,甚至还打算把她“卖个好价钱”。
最后他们自然都是死在了“姚大夫”的剑下了,只除了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实际上才二十多岁的妇人。
她原本是邡州北部一个村子的村民,跟着乡亲们逃荒的路上,因为脚力跟不上,被抛弃了,最后被那些匪徒们掳走,做了他们共同的“媳妇儿”。她的神情已然麻木,细伶伶的胳膊不似人形,看到姚九思的剑落在自己头顶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些匪徒们的尸体。
“姚”南枝欲言又止,“叔叔。”
姚九思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居然真得把剑收了回去。
但是那个妇人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庆幸或者感激的表情。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南枝没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妇人的身影,却见她依然滞在原地,被一群尸体包围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你觉得你是救了她?”那时候,姚九思轻笑一声,把带血的剑扔到了南枝的身上,“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恨你的。”
对于她来说,活着代表了无尽的痛苦,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她并没有自戕的勇气,而南枝剥夺了她解脱的机会。
南枝当然知道,那妇人活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可是……
“只要活着,总还有希望。”
温祐却嗤笑一声:“天真。那个妇人被山贼掳走,受了罪却也获了益,在那些被山贼们盘剥的百姓们眼中,她可不是什么无辜的受害人,而是同伙。”
现在那些山贼没了,剩下的百姓们,又会怎么从这个失去“折磨和庇护”的女子身上,找回本钱呢?那些山贼的债,明明不是她所为,却要由她来背负。
世道如此,南枝想,这场灾事,又原本是谁人欠下的债呢?最后却是这些黎民百姓来偿还。
如今,在看到和邡州距离并不遥远,而别有一番天地的梓州,南枝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梓州很好,但也不是只有光鲜亮丽。”温越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声音似叹。
还有许多污秽,被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殿下不是说,还要再拜访几位老先生吗?”南枝见车驾直接往回赶,疑惑道。
“不需要了,有此一行,成与不成,已有定论。”温越摇了摇头,把手里那幅画扬了扬,“关键还得是这个。”
南枝心领神会:“可是,他不见得就愿意豁出来眼前的坦荡前程,做这个出头鸟。”
“他会的。”温越淡淡道,“以他的出身,就算再怎么满腹才华,原本也只能在翰林院里干熬资历,六族的人不会让他轻易进入中枢。即便他修书作画修得名满天下,也走不了他想走的那条路。”
从他在画舫之中,给温越递上了那卷策论的时候开始,大概就已经做好了,要做这个出头鸟的准备了。
南枝:“眼下快要二月,今年的吏部考评大抵也快开始了,殿下的动作可要抓紧。”
“放心,此事崇钧心里是有成算的,肯定会早早地就做下准备。”
梁京城里,年节一过,众人便匆匆从走亲访友的喜庆日子里抽身了。
薛让前一天晚上,和晏临章聊到了快丑时,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眍?了。
他望着睡得板板整整,仿佛躺在棺材板里似的友人,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起身洗漱。
晏小将军这个年过得倒是有滋有味,除了被自己爹娘催逼着相看,还旁敲侧击了一顿“荆将军是不是真得有四十七位男夫人”以外,堪称完美。
倒是他,那一晚和哭红眼睛的小公主告别之后,翻来覆去了好几天,一直记挂着放不下。后来去了几位大人那里走动走动,送送年礼,打听了一二,才知道帝后新年似乎起了矛盾,连带着顺宁郡王也受了斥责。
想起那个小公主,藏在泪眼里的心事,薛让难得生出了无力的感觉。
自己除了送她点小玩意儿,画点不知所谓的画卷,好像也没有别的主意,能让她开心起来。
薛让从屋子里出来,思索着要不要淘一淘时兴的话本,就和一个人迎面相逢。
“侯爷。”薛让连忙行礼。
广陵侯晏崇钧一身家常衣服,袖子挽了起来,手里居然还拿着……似乎是孩童吃饭用的小碗,看到他点了点头:“薛大人起了啊,阿章还在睡?”
“是……”
见薛让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晏崇钧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放下,一派寻常道:“刚给孩子喂完饭,既然阿章还在睡,不如我陪薛大人逛逛?”
“不会耽误侯爷工夫吗”薛让再一次感慨,广陵侯可真是位奇人,一边和晏崇钧往他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