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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经栩也并不需要她的宽慰,他依旧坚定得犹如岩石孤松,固执己见地继续,无论背后非议他的声音到底有多大。
“如果你的人手不够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可用的人。”邱筝年吞下了无用的劝解,“邱氏和郑国公府的人,他们不敢那么肆无忌惮。”
“杨大人在担心什么?连累吗?这是忻州和丹州的联合,当日奚将军和大人说得也十分清楚了。并不是什么出于个人交情而进行的助力,杨大人无须客气。”
她的目光十分平静,仿佛还是和之前一样,坚信他能够查到最后,没有一丝丝动摇。
这就够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自我怀疑和痛苦犹疑,都在这样有力的眼神下消解了。他并不是为了取得多少人的认同而走到今天的,那些人也休想以这种方式让他铩羽而归。
于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她的携手深入。
又一个豪强氏族,被他强硬地拔起。在穆氏的一处秘密别院里,他带人救出了五十多名被困的年轻女子。而在这些幸免于难的证人们口中,又有更多受害的人的下落有了去向。
一位夫妻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涕泗横流,然后相携着在他面前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多谢杨青天!多谢杨青天!”
他们竟然喊自己“青天”,杨经栩想,前几天还有人指着鼻子骂他这个狗官害了他爹性命呢。在京城的时候,他更多也是被当成个阎王,接受着无数人畏惧的目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敬意和感激的。
他走出了一片狼藉的穆氏别院,只见云翳散去,天光弥散,惠风和畅,眼前和心底都满是明媚。
案子破了,但善后收尾的工作依旧堆积成山。别的不说,光是追踪幸存受害者的去向就是一件艰巨的任务。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女子,即便被救了回来,也无处可去。
有的嫌弃她们丢人,不肯认回来;有的原本好好的婚事告吹,没了依靠;有的家人大受打击,病的病去的去;还有的,本来和家里关系就不好,不肯回去。
邱筝年带着邱氏的人,统计了无处可去的女子的姓名身世,登上了东陵悦己阁的大门,亮出了自己作为最大东家之一的信物。
悦己阁是她和南枝多年的心血,她当然不会用来做慈善。但是她也知道,丹州灾后重建,人手本来就稀缺。悦己阁是做妆粉生意的,里面雇佣的女儿家其实不少。她派出心腹,将愿意做活自立的女娘们集结起来,受悦己阁的工头训练,给通过训练测试的女娘工作的机会。
有了生计来源,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经此一事,邱筝年的名号身份,也在丹州广为人知起来。人们又拿出了之前东靖军在丹州洪灾的时候提供的帮助,以及邱秉之为相时的事迹,争相颂扬起将军夫人的高风亮节来。
一切发展得十分顺利。
和杨大人共事的这半年里,他们默契地把前缘搁置,站在一个让彼此都不会尴尬的位置,以礼相待,只论公事。
只是偶尔几次,紧锣密鼓的探讨间隙,她望向身边坐得笔直的男子,还是忍不住恍惚。
他们竟然如此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论事,就像是……已经这样度过很多个日夜一样习以为常似的。
做不完的正事面前,那些搁浅的情思,好像都没有了意义,却总是在安静的对视间又悄然扎根,生出遐思来,又欲盖弥彰地错开眼睛,彼此都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就连坐在他们身旁的其他人,也看不出来任何不妥。
这不是很好吗?
直到某一天,一辆马车停在了邱氏别业的门前,把她那不省心的,总爱到处乱跑的祖父,带了回来。
一直服侍祖父出行的侍从,跪在她的面前,左右开弓地把自己的脸打成了猪头:“大小姐!是我没用,没用照顾好先生……”
话没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邱秉之躺在藤椅上,甚是无言地望着这个情感充沛的随从:“哭什么!你先生我还没死呢!”
最差的情况,也就是废了条腿,以后轻易不能挪动,时也命也,有什么好哭的?
邱筝年被气得摔了茶盅:“祖父!您还说!”
她真是要被气死了!
邱秉之已经十几年没看到生性淡然的孙女儿气急败坏成这样了,难得心虚地闭口不言。
其实他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打算离开晥州的路上,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崴住了。这种小事放在以前,他立刻就能拍拍灰站起来,没事人一样。谁知道如今这一身老骨头不中用了,停车看了大夫上了药,腿也还是一直疼,夜里觉也不能睡。随从再也不肯听从他的安排,执意中止了他的远游计划,强行把他送到了筝年这里。
邱筝年立刻把丹州最好的大夫们全都请过来,可那疼还是总是止不住。
最后还是杨经栩得知此事,站了出来。
“我认识一位深谙腿脚一道的医者,可以为邱老先生引荐。”
有时候,一些潜藏民间的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反而有不得了的本事。这位宋先生看过之后,开的药膏果然有效。在他的救治中,邱秉之的伤算是慢慢恢复了。
可是,邱筝年的情绪并不高涨、
她望着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好像衰老了许多的祖父,又想到了多年以前,他一口气爬山涉水,比自己还灵便的身影,心中酸胀疼痛。
岁月荏苒,时光无情,人总是不可避免地迎来这样的自己。
太残酷了。
她日日挤出笑颜侍奉祖父,夜里却开始失眠,常常陷入无尽的恐慌。邱筝年已经经历了足够多至亲的生离死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
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望着从京城里收到的,来自好友的信,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南枝大婚,嫁的还是她的心上人,这样的大喜事自己却不能亲至恭贺。难道天底下的遗憾,都总是这样层出不穷的吗?